雨越下越大,間或吹來刺骨的風,傅佳音像隻受傷的小鹿般,抱著雙臂瑟瑟發抖。其實她很想去找湛予,幾乎有那麼一刻,她已經下定這個決心了。
可是下一秒,她卻仿佛看到丁湛予正站在萬條銀絲下,身子高挺,眼神明亮。
而他的身後不遠處,傅歆雅正挽上他的手臂,婆娑的樹影落在她白皙的臉上,卻遮不住她唇間的紅,那樣鮮豔如同粹滿毒汁血液的紅。
天快要亮了,傅佳音戰栗著看向自己空蕩蕩的無名指,仿佛還是那一年春光旖旎,丁湛予帶著她去學校後麵的海邊看日出。
黎明前的天空是一片水色,海浪則次第鋪陳,卷出數種鮮亮的藍,先是天藍、岩藍,又是中藍、蔚藍、午夜藍,就這麼一徑蔓延到天邊,而那海天的盡頭又依稀衍射出一抹微光,那樣波瀾壯闊的美。
“你知道嗎?我一直活在黑暗裏,而你,讓我看到了陽光。”那時候,丁湛予從背後輕輕抱著她,他說著,把一枚草編的戒指套在她的手上,聲音緩得像過往的風:“佳音,等你再大一點,就來做我的新娘。我要你陪著我,永永遠遠地陪著我,我們要一起幸福,一起仰望那陽光……”
傅佳音慢慢地闔上眼眸,她一定是哭了,所以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
湛予,我們說好的,要一起幸福,一起仰望那陽光。
怎麼我此刻痛苦的哭聲,你卻聽不到?
你還記得嗎?
那年你為我親手編的草戒指,還是那麼漂亮那麼柔軟。
你會相信嗎?
現在身處地獄的是我,而你就是陽光,我該如何擁抱這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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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楚放翻了一個身,雨聲霖鈴,仿若少女清脆的笑聲,那樣擾著他、困著他,他睡不著。
披著襯衫坐在窗台上,他慢慢撚起一支煙,眼前的城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卻大雨傾盆。樓對麵有個廣場上,廣場的中央則是一個供路人休息用的雨棚,雨棚裏蜷縮著一個小小的黑影,如同一隻流浪的貓兒,在淒風苦雨中,將自己抱成一團。路燈在旁邊閃爍,仿佛落下凡塵的星星,光亮蒼白而憔悴,卻照不到那團影子身上。
剛才的夢裏,果果也是這樣癡坐在暴雨裏,苦苦地等候他、哀求他,可是最後,當他從法庭上趕回家的時候,卻聽到她絕望的嘶喊聲。
“你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她就這樣嘶喊著,嘶喊著從二樓的窗台上一躍而下。
刹那間,他的車前鮮血迸流,如同大片大片迎風怒放的紅玫瑰。
果果就躺在血泊裏,微闔著眼睛,白皙的臉上繪滿寂靜的猩紅色,更襯得她如花一般詭豔。二十歲的少女,本來就美得像一朵紅玫瑰,美得讓人心驚,讓人膽寒。
後來屍檢的時候,他才知道,果果從十六歲起就嗜毒如命。所以,羅炎不但是她的男朋友,還是她的毒源,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