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佳音撿起隨手翻轉,堵在心裏麵的火,霎時間熄滅,凝結成了刺骨的冰。
照片裏有一片很大的薰衣草花田,和放在楚放書房裏的那張背景很像。大約是有風,細碎的花瓣鋪天蓋地地拂動著,猶如洶湧的海浪,就這樣推著擠著,一直延伸到蔚藍的天盡頭去。
花海裏,站著兩個人。一個眉目清俊的少年,和一個清甜可愛的小女孩。他們同時對著鏡頭大笑著,笑容仿佛一朵朵盛開的花。
傅佳音不知不覺地伸出指尖,細細描摹起相片中女孩的輪廓,最後,手指漸漸地抽緊。
“怎麼了?”低沉的聲音,再度在身後響起。
“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傅佳音回頭,指著少年肩側的女孩子,顫聲說,“這照片上的人,其實就是我對不對?”
楚放皺了皺眉,一言不發。
照片從手中緩緩滑落,傅佳音的指尖緊攥著胸口,心髒痛得發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因喘不上氣而起伏的胸口才稍稍平靜了下來:“為什麼……為什麼要瞞我?”
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楚放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出現了陰影:“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傅佳音抬頭,定定地看著他,聲音突然變得淒厲起來:“為什麼說謊?為什麼假裝不知道?假裝不認識?為什麼?”
終於,她還是認出他了嗎?
可惜,這一刻發生得太晚了,也太早了。
指節在袖管裏握得陣陣青白,楚放側過臉,在心裏無聲地輕歎著。
見他不答,傅佳音緊緊盯著他的瞳孔猛地緊縮,閃爍一種壓抑的痛:“當我千方百計地來找你做離婚辯護時,你一定覺得很有趣吧。明明我們早就認識的,明明你可以幫我的,偏偏我還像個傻子一樣,為了你那些所謂的條件而奴顏卑膝地待在你的身邊!當我誤會你跟方浩的時候,你也一定覺得很有趣吧,明明你就不是GAY,明明你就是想耍我,偏偏我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幾次三番地信任你依賴你!”
接連發生的意外,已經讓她口不擇言了。
她沒有做過任何的心裏準備,也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索性淒然地笑了起來,連聲音都因這笑而斷斷續續的:“在你眼裏……我算是什麼?你昔年的朋友?還是一個……供你消遣的玩具?”
再也不忍聽她這麼妄自菲薄下去,楚放回過頭,一雙隱含嗔怒的俊眸也定定地看住她:“那麼,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燈光從他的頭頂斜射過來,刺進傅佳音的眼眸。明明不是陽光,她卻會感到熱和痛。她的手也緊緊壓在桌沿上,竭力地往後縮著身體,如同弱小的孩子一般。
楚放不禁產生一個錯覺,仿佛她在躲避某種極強的攻擊,忍受著巨大的痛,他情不自禁地,把手伸過去,想要寬慰她。
“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心情嗎?為什麼我要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呢?”傅佳音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了地麵,“我卑微、我淒涼、我愚蠢,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看著她的眼中閃過痛苦,楚放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你不卑微也不淒涼,隻要你離開傅家離開丁湛予,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擁有新生活。”
“一個在監獄裏關了四年的人,怎麼能理直氣壯地擁有新生活?一個被爸爸趕走連家都沒有的人怎麼能理直氣壯的擁有新生活?一個……一個連丈夫都被妹妹搶走的女人要怎麼理直氣壯地擁有新生活?”
傅佳音哽咽著反駁了他,聽見自己斷續而可憐的聲音在諾大的客廳裏麵回蕩,淒慘得自己都忍不住潸然淚下。
見她這樣自暴自棄,楚放忍不住厲聲嗬斥她:“所以你就這麼放棄了嗎?你打算就這樣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嗎?”
傅佳音推開他的手,雙手在身側緊緊的攥成拳,聲音幾近嘶喊:“我不想放棄!為了讓自己走出去我做了多少努力?我像個傭人似的待在你的身邊任你差遣,隻為了你能夠幫我,可你卻一直都在騙我耍我。我像隻癩皮狗一樣整天低聲下氣地求著湛予回到我身邊,可他根本就隻是在利用我。我像個不會痛的女超人,死皮賴臉地去關心爸爸,可他根本就不願意相信我。這樣的生活我該怎麼堅持下去,我到底該怎麼做你來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