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客人們戰戰兢兢地用叉子把肉送到嘴裏,他們像往常那樣,等待元首給大家添堵。令大家深感意外:元首並沒有讓大家鬧心,而是與愛娃開著不鹹不淡的玩笑:“親愛的,口紅拌肉的味道一定不錯吧。”咦,莫非元首良心發現,和尚還俗了?
客人們吃了多年來第一場沒有掃心的晚餐,盡管食物不算豐盛,心情卻十分舒暢。瑪格達悄悄對戈培爾說,一個月前元首說大象因為吃草而力大無窮,她反駁說食肉動物比食草動物凶狠。今天元首改邪歸正,不讓吃肉的人難堪,可能是她反駁的結果。戈培爾隨口應著,眼睛盯著別處,瑪格達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一個陌生的女傭在收拾盤子。
“她是誰?怎麼從沒見過?”她問丈夫,戈培爾半晌才反應過來,心不在焉地說:“冉妮亞,元首在前線揀的東方人。”
“元首……揀的?八成是你揀的吧。”瑪格達不相信地看著他,她懷疑這是生性風流的丈夫的傑作,不過這次實在是冤枉了他。李德把冉妮亞從北方集團軍群帶來後,暫時安排進隨從隊伍裏,給林格幫忙,林格不願意把這個外籍美女放在身邊,便把她推給了元首的廚師。
宴會結束後,李德先吻一下愛娃?布勞恩的手,再吻瑪格達的手,對戈培爾說到小茶館走走。
李德與戈培爾來到“小茶館”,一座不太高的尖頂亭閣。兩人站在裝有護欄的凸石上極目眺望,看到半邊夕陽已經落入群山中,旁邊的雲霞一會兒金黃色,一會兒半紫半黃,一會兒半灰半紅,隻要你一眨眼,它又變成了紫檀色了,真是色彩繽紛,變幻無窮。兩人的臉仿佛鍍上一層金;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李德念叨著唐代詩人李商隱的名句,然後領戈培爾進入茶館,先在前廳裏脫掉外衣,然後在鋪有大理石地麵的壁爐間裏印花沙發椅上就坐。李德仍然意猶未盡地透過茶館南麵又高又窄的窗戶,望著遠方的群山,戈培爾盯著壁爐上方懸掛著的鑲金邊的鏡子。
掌握第三帝國命運的兩個男人像比賽前互相打量著對方的拳擊手一樣,又像練習定力的坐禪者一般,一言不發地坐了幾分鍾,還是戈培爾打破了沉默:“我的元首,我自始至終沒有見到黨衛軍全國領袖希姆萊的影子。”
李德說:“他給我來過電話了,說正在視察剛建成的奧斯威辛集中營2號集中營。”
“2號集中營?”戈培爾顯然不知詳情。
“是的,2號集中營,在比克瑙。”李德解釋。
戈培爾繼續盯著鏡子,說的話總是擺脫不了小資產階級的固有身份:“那得花好多錢吧?”
李德順著他的眼光望了眼鏡子,鏡子裏映照出水晶玻璃的皇冠燭台和插著黃蠟燭的壁燈。李德感歎:“鏡子裏的東西盡管美妙,可都是虛幻的,正如我們現在的德意誌帝國一樣,盡管看上去非常強大,卻孕育著一係列危機。”
戈培爾的眼睛一下子從鏡子上移開,轉而盯著李德憂鬱的臉龐。看到李德欲言又止,沉不住氣了,急切地問:“我的元首,您有什麼話可以盡管給我說,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站在您的身旁。”
李德心裏一陣欣喜,畢竟定力不夠,這麼快就著急了。要像釣魚就要有耐心。拿破侖早就說過:在政治上隻有頭腦而沒有良心。對待下屬同樣需要手段,心甘情願地服從比強迫壓服效果顯著,忠誠可靠。帝國已經駛向了布滿淺灘的危險水域,而坐在船上的人還陶醉在船堅炮利的虛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