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被手忙腳亂地扶上車,他剛坐下又站起身,正在尋找麗達和冉妮亞,車開動了,他像溺水者一般後仰著身子,雙手在空中使勁畫圈,車又一頭撞上路邊電杆上,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隻是方向相反。
炮彈不時落在周圍,一切都亂蓬蓬的,半天才弄明白,一支全部配備美國輕型坦克的蘇軍先遣團突然出現在城北,他們從德軍和芬軍結合部插過來,先頭部隊的一個連化裝成德軍,駕駛著繳獲的德軍坦克,在芬軍前麵大搖大擺,還向他們打招呼。
另一支蘇軍繞過城南,穿越森林,前出到洛傑伊諾耶波列以東十公裏的斯維裏河南岸,就是說,已經截斷了城內德軍退往斯維裏察的去路,現在,李德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趁北路蘇軍與南路蘇軍之間還有幾公裏的缺口,趕緊越過斯維裏河,向芬軍陣地逃跑。
裝甲車向北急馳,警衛戰士一手抓著車門,一手舉著衝鋒槍鳴槍開道,然而逃命的人塞滿了原本就狹窄的土路,裝甲車的急駛很快變成了爬行,又被越來越多的人衝成幾截,元首與司令部的人失散了。
從四麵八方彙集來的傷兵和敗兵,很快讓車隊連爬行都不可能了,大家忙於逃命或者認命,誰也沒有發現其中一輛裝甲車上坐著他們敬愛的元首。施蒙特問一個傷兵發生了什麼事?對方原先沒有搭理他,後來發現他的少將軍銜後回答:“不知道。”
後撤的德軍不斷受到攻擊,到處狼煙四起,商店遭到哄槍,一些剛剛還穿著德軍製服人搖身一變成了蘇軍,昭彰出這些人是化裝的蘇軍。他們中的大部分開始維護秩序,也有一些加入搶劫的行列。
人流從前麵倒流了回來,有人大喊:“蘇聯坦克壓過來了。”這一喊無異於在洪流中扔進一顆炸彈,確確實實也有炮彈落入人群中,大家拚了命地逃跑,一些年輕力壯的散兵遊勇為走捷徑,爬上車翻越車頂,甚至有人從元首頭頂上跨出去了。
極力維持秩序的軍官和憲兵轉眼被洪流卷走,領袖衛隊不再徒勞地維持秩序,而是撲在元首和鮑曼身上當人牆。卡爾梅克突擊隊此時的任務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擊,力圖突出一條路來。戰局像中國四川的變臉魔術一樣變幻莫測,突然間,擁擠在路上的人流像開了閘的流水一樣向南北泄洪,片刻時間,剛才處在汪洋大海中的幾輛裝甲車,成為孤零零的幾塊無人理睬的礁石。
司令部的車隊向元首靠攏,莫德爾的車上有電台,剛才得到消息說,盼望已久的黨衛軍第9骷髏旗隊自北而南攻入蘇軍後方,因而大家決定向東進發,前去投靠。
冉妮亞和麗達從卡車上跳下來,爬到元首身邊解釋道:“蘇軍花了兩個小時:用一個小時突破德軍單薄的防線,用一個小時迂回到城市兩側,美國坦克時速達到每小時55公裏,而且他們也組成了突擊隊,他們的冒險差一點成功了。”
“是啊,差一點。”李德由衷地感歎,也由衷地向麗達投去一瞥,麗達也回望著他,眼神跳躍著,似乎在說:這下該相信我的判斷了吧。
元首繼續評頭論足:“不過他們膽子也太大了,用兩個團分別從南北兩邊孤軍輕進,分明是目中無人。現在,德軍第41軍第1摩托化師3團已經來解圍了,第8裝甲師先頭營在城東活動,隸屬於芬蘭卡累利阿集團軍的德軍163步兵正在揮師南下,猛攻蘇軍的北翼,還有黨衛軍,蘇軍在劫難逃。”
鮑曼心有餘悸:“要提防被瘋狗咬。剛才被擠在人山人海中,確實有點緊張。”
“有什麼可緊張的?周圍都是德軍,雖然正在撤退,隻要我振臂一呼,他們會拚死保衛我們的。”危機過去,元首大言不漸起來。好像是驗證似的,剛才逃竄的德軍士兵慢慢在城南一片黑鬆林附近集結,一個德軍上尉揮舞著手槍聲嘶力竭地維持秩序。
元首扭頭瞅了眼麗達:“在想什麼呢?”
麗達從沉思中醒來,認真地談道:“我在想軍隊打勝仗的原因。麵對蘇軍出其不意的進攻,德軍師團長們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在上級不在的情況下,能夠迅速判斷形勢,火速采取行動,並且各部隊協調一致,電光火石之間就化解了危機,這需要多麼高超的戰術素質啊?”
冉妮亞讚同,說如果是蘇聯軍隊,肯定會等待上級命令。還有這種軍隊:他們信奉有槍就是爹、有奶就是娘,作戰時首先想的不是勝利,而是保存實力,見死不救,互相拆台,這不是軍隊,而是私人的家奴。
冉妮亞的話,讓李德隱隱約約想起中國的軍閥們。與德軍相比,一個是秀林,一個是枯葉,不可同日而語。
車隊駛上洛傑伊諾耶波列市區柏油路,一些建築物在燃燒。人啊,總是這樣善變:僅僅一個小時,不少建築物上掛上了紅旗,一些市民們就地取材,幹脆把納粹旗中間的白圈卐字撕掉,變成兩麵小小的紅旗,幾個小時後他們又重新縫合。一些市民抓緊時間擦拭街頭的艦艇模型和巨錨標誌,便於向自己的同胞邀功請賞,或將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