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寧陽我已經不記得是一種怎樣的情景,但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感覺,我總覺得我遇見他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季。或許是記憶混亂了,在我的腦海裏還有另一幅場景,依稀記得初遇是炎熱的夏天。夏天和冬天這兩個極端的季節就像後來我對寧陽的愛一般一冷一熱,都是要人命的溫度。
我愛的是冬天的寧陽,夏天我覺得自己很暖和,陽光照得我快枯死。
就當我們是相遇在寒冷的冬天好了,那樣的話我的愛情是以一個溫暖的場景開頭,多美好。升高中的時候我考到南京一所學校,然後一直住宿,其實這倒也沒什麼因為我從小學就開始就一直住校至今已經快十年了。雖然說一直一個人但是我好像沒有鍛煉出什麼特殊品質,到南京讀書的第一個月基本上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躲在被窩裏哭的稀裏嘩啦。還轟動的把媽媽從南京的小飯店拉到學校紅著眼睛說要回老家。當然這一切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在開學第一天的日記上寫下一行字“別後悔,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一切都會過去,你終究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果然媽媽哄了我一陣就回店裏,而我哭了一個月也漸漸的不再想回老家。其實究竟在想什麼我自己也搞不清,故鄉這個詞對我來說很淡薄,我生活最久的地方也就十年。前五年渾渾噩噩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後五年在兄弟姐妹的排斥中明白自己是個計劃生育之外的黑戶口。如此種種我對自己生活的那個小鎮沒什麼感情,甚至滿懷恨意。
住在學校一周可以回家一次,坐校車到站後再坐公交或者打車回媽媽的飯店裏。
第一次遇見寧陽也是在一個周六的晚上,我們學校周六下午放假周日晚上再回校上晚自習。背著一個碩大的書包我和媽媽打了個招呼就跑到二樓打算去包間裏休息一下。我坐的是四點的校車顛顛簸簸到店裏已經是六點左右了,天色昏暗。
從狹窄的鐵質小樓梯爬到二樓,看到大廳裏坐著一個男人,他穿著米色的長款冬衣。大廳裏開著空調,他把拉鏈拉開,露出冬衣毛茸茸的裏子,和灰色的打底衫。他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悠閑地玩手機。我從他麵前經過,他抬頭看我,我用天真無害的眼神凝視他,然後走開。
當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認定他是一個溫暖的男人。我是一個貪戀溫暖的人,因為生性涼薄。
我的心撲騰撲騰的跳起來,就像化學裏的氣體實驗,碳酸鈣加入少量稀鹽酸泡泡就冒個不停,二氧化碳幾乎讓我窒息。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讓我覺得溫暖的人,那時我初三。
晚上,大家在教室自習,冬天,教室的窗戶上起了一層白霧,愛玩的同學在上麵寫字,畫小人。我的手在那個寒冷的季節裏會長很多凍瘡,一個一個紅腫的包。那些紅色的凍瘡仿佛種在了我的手上,即使春天來時,他們離去,第二年的冬天那淺眠的生命又會複蘇。那時還不是深冬,我的手隻是輕微的紅腫。我搓揉著自己的雙手,希望獲得一些溫暖。就在我看著桌上的數學題,搓著自己的雙手時,我感到溫暖突然向我靠近。我側過頭看到坐在我後麵的男生,他拿著一個裝滿熱水的塑料杯子,遞給我。在燈光下那個杯子散發出溫柔的光澤。或許是我的錯覺吧,當我拿著那個杯子,我覺得仿佛握住了一個春天的溫暖。溫暖從杯身傳到手掌,把杯子放到鼻尖,我輕輕嗅著那個杯子的味道,獲得我一生中關於溫暖的第一個定義,也是從那時起,我迷戀那種溫暖的感覺。被熱水燙著的杯子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有點類似於成年男人身上的味道,又略帶塑料的味道。我把杯子帖在自己的臉上,感覺從杯身好像蔓延出一種淡黃色的溫暖光束把我包圍。那種感覺我到現在也無法忘懷,每當我給別人描述那種感覺時他們總是無法體會,我想是我描繪的太抽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