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鬧劇一般的婚禮(1 / 2)

一段婚姻能不能圓滿幸福,與婚禮隆重與否,並沒有必然聯係。

穀雨仲春,牡丹盛放,正是鸞鳳和鳴的好時候。景國的新女帝迎來了她的帝君。

朝廷內外,大小禮官忙碌了整整一天。各州刺史都來朝見。即使紛亂的少昊各部,和已經自立為王的乾國夏伯淵也做出了一副臣服天子的樣子,遣使前來道賀。

大概,女帝的婚禮,於各方諸侯而言,更像是一場難得的,互相摸底的交易大會。

鳳翎穿著層層疊疊的喜服,戴著沉重繁複的簪花,與一臉懊喪的鴻煦一起,如同偶人一樣被肆意擺布。鳳翎本想在這些沉悶的禮節中,裝瘋賣傻一回。可她過高地估計了自己。

她是真的,笑不出來。

雖然她是個從不把虛名放在眼裏的人,婚禮於她,卻還是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她第一次發現,自己也隻是個女人,沒法把婚禮當一場無關痛癢的戲碼去演。那個要“來迎娶”或者說“來入贅”的新郎,不是她癡夢了整整十年的人。她想要的那個人,正穿著司天丞的神袍,為她祈福,祈福她能“琴瑟和諧,開枝散葉”。

遇上這樣重大的喜慶,荀子清才難得打扮得像個神官。天青色的外袍襯得他越發俊逸出塵。

在神宮的祭奠裏,他能紋絲不亂地安排羲和與帝君的冗長相會。在俗家的儀式中,他又能氣定神閑地坐在繁花繚亂的公子堆裏,演奏著雅樂以助興味。仿佛這由他促成的婚姻,與他本人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荀子清是真的,與眾不同。

鳳翎是真的,想哭。

夜間,麟德殿裏還有一場盛宴等著她去應付。

現在,戲碼的各位主演們正收起假笑,在“後台”休息。

麟德殿東廂的小閣子裏,女帝和帝君垂著頭不做聲。鴻煦麵如死灰。鳳翎沒有看他,一手抓著零食往嘴裏送,另一隻手像是尋求安慰一般,偷偷攥著荀朗寬大的袍袖。她一難過就喜歡吃東西,更喜歡抓著荀朗吃東西。皇袍底下,司天丞的袍袖已被捏成了一團。荀朗無法走開,隻能低眉順眼陪站在邊上。

大家都知道,鳳翎是傻的,所以,雖然今日女帝成了婚,往後的一切隻怕還會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這大概是今天荀朗能夠想到的,唯一的好事,也是支撐他繼續維持體麵的唯一動力。

鴻昭卻有些反常,收起了戲謔的笑容,正與內朝的各位重臣,蹙眉談論著。他今日這樣緊張,倒不是因為長安的歡慶,而是因為西麵蚩尤的異動。

東夷大陸上本有四族,全都散居十三州,羲和為大,少昊、金烏次之,蚩尤數量最少卻最不安分。隔三差五出個頭領召集些散兵遊勇,給朝廷添麻煩。

蚩尤族是各州刺使們的心病,崖州的安王鳳鳴就是死在蚩尤的暗箭下。荀朗全家上百口人,據說也是在遷都之時遭到蚩尤的襲擊,全部喪命。

蚩尤族也是各州刺使們的機會。二十多年前,涼州刺使夏玄夏伯淵就抓住了平定蚩尤的機會,割據北方,成了今日的乾國國君。這個榜樣實在是太勵誌了。所以,刺使們雖恨蚩尤,卻也愛養著蚩尤。養寇才能傭兵,傭兵才好自重。

這一回,趁著政局未穩,蚩尤又來搗亂了。

“太傅大人。”內侍一聲通報,眾人全都轉頭去望。果然是北營禁軍的都尉飛騎送來了西邊的戰報。

鴻昭將那卷絹帛展開,凝眉看了許久,忽然回複了爽朗的笑:“眾位勿憂,西北大捷。”說罷,也不顧那些長舒一口氣,拈須微笑互相寬慰的左右仆射和各部尚書們,直接找上了仍在望著他們發呆的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