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夏,碧綠的柳絲低垂,在暖風吹拂中,招招搖搖。柳蔭下,一個少年盤腿而坐,抓著手中的胡餅,大快朵頤。
“就是他。你要小心些。這小子年紀小,功夫卻好。雖然沒有兵器,可是若不留神讓他炸毛了,我是弄不過的。”差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知道了,謝謝大叔。”鳳翎笑盈盈回了句,不管差人的拉扯,走近了那個小蠻子。
見他不過十五六歲,隆鼻深目,輪廓分明的,一雙碧眼,清亮犀利,果然是蚩尤人的長相。他發現鳳翎和差人來了,也不抬頭搭理,照樣用胡餅蘸著小碗裏的白色漿液,大嚼特嚼。
“這個是什麼?”鳳翎蹲下來,好奇地望著那隻小碗。
少年抬起頭,與她那雙烏溜溜的眼對視了一陣,又低頭繼續吃喝:“奶酥。”
“好吃嗎?”
“廢話……。”少年驚訝地發現,這個美貌的東夷男人已經趴到他麵前,定定看著他碗裏的食物,嬌豔的唇輕輕蠕動,饞老的樣子竟連口水都要滴出了。他有些窘,咽了口餅,蹙眉道,“你想……。來一點嗎?”
鳳翎終於等到了機會,瞪著一雙明媚的大眼,使勁點頭。
少年掰給她一小塊蘸有奶酥的餅。
差人慌得連忙來阻攔:“小兄弟,可不敢吃。這東西已經臭了。要吃壞肚子的。”
鳳翎哪裏管他,已經塞進了嘴裏,細細品嚐起來。
這奶酥,雖然聞起來仿佛餿水,入口卻酸酸甜甜,有股獨特的香味,與自己往日吃的其他甜羹截然不同。就連幹巴巴的胡餅,也在這種漿汁的配合下顯得別有風味了。
“好吃!”吃貨的能量是很驚人的,鳳翎已經很快消滅了試吃品,眼巴巴望著少年,口水更加泛濫。
少年大概是怕她饞得厲害,把自己吃掉,隻好又乖乖給了她一大塊。她嫌少年小氣,就要自己奪碗去蘸,少年實在怕她饞瘋了咬到自己,幹脆把碗給了她。
自從進了長安城,少年那雙碧藍的眼睛就見識過許多東夷人,個個酸文假醋,裝腔作勢。唯有眼前這個男人,俊俏嬌弱,看來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卻如狼似虎,毫無體統,實在同別的長安人截然不同。
鳳翎擠坐在少年邊上,自顧吃著,看到差人瞠目結舌的樣子,以為他也饞了,便伸手舉上一塊:“大叔,你要不?真的好吃的。”
差人嚇得連連擺手。
鳳翎覺得有些幹了,發現少年很會享受,身邊竟然還放著酒囊,便又用餓狼一樣的眼直勾勾去望。
少年這回識相了,主動上交了酒囊。他終於碰到了一個比他還能想得開,比他臉皮還厚的人。
鳳翎也不管少年異樣的眼光,大咧咧打開,灌了一口。
果然濃醇甘冽,回味悠長。
蚩尤的白葡萄酒是天下聞名的,比西狄的紅酒更加醇厚,所以混居東夷各州的蚩尤人也多以販酒為業,可惜這一回戰利裏卻沒有。她一直懷疑是讓鴻昭私吞了,以鴻昭那種萬事都要摟草打兔子的習慣,連死個皇帝都要扒兩座皇陵,這樣一場大戰不給自己藏點私是不可能的。
今日到底是讓她嚐到了鮮。
鳳翎發現少年的左肩上被包紮著,便有些好奇:“你這傷是?”
大概天下的吃貨都是同氣連枝的,鳳翎與那少年素昧平生,卻已經自來熟了。
“大尾巴狼咬的。”少年沒有好氣。
“大尾巴狼?”鳳翎很詫異。
“該死的小蠻子!”差人生氣地訓斥,看見鳳翎望著他,隻好尷尬地笑道,“他是在說太傅大人。他這傷,是在雲水關下,被太傅的龍舌槍教訓的。”
鳳翎一聽歡快地笑起來:“哈哈,說得好。他就是條大尾巴狼。還是條不要臉的狼,以大欺小,同你這樣的小鬼打,真是不害羞。”說著更覺少年的憨直可愛,便摸摸他深棕色的發辮。
“別碰我的頭!”少年雖然年幼,連冠都沒有著,卻很不喜歡別人叫他“小鬼”,甩開她的手罵道,“你這娘娘腔,又能比我大多少?當心爺爺教訓你!討厭!”
“小心他炸毛。”差人嚇得趕忙上來勸說。
鳳翎一愣,訕訕地笑道:“好好好,不摸不摸。小爺爺,你是真爺們兒,我是娘娘腔,我是天下第一娘娘腔。”
少年被她說得無言以對,臉上泛起了紅暈。
“你在這裏做什麼?!”
鳳翎正玩得歡快,不妨被人打斷,嘴上猶粘著奶漬,笑眯眯抬頭去看:“荀子清?”
隻見荀朗臉上陰雲密布,身邊還跟著個蚩尤打扮的年輕女子。
鳳翎看到女子那張秀美端莊的臉頓時愣住了。
鳳鳴?
難道她竟在蚩尤族裏,重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