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季常湊近了女帝,十分風雅地蹙起秀眉,一臉沉痛道:“他們喚我是……販鳥刺史。”
鳳翎起先並沒有聽懂,待意識到這個斯文敗類竟然是在講下流話。忍不住,撲哧一聲把口裏的酒全噴到了鄭桓的布衫上,若不是鄭季常機靈躲得快,濕掉的一定不是他的衣衫而是那張豔麗的桃花麵。
鳳翎咳得昏天黑地,覺得自己快被嗆死了。
一下子,前頭的苦情戲全都被攪亂了。郎情妾意終於變成了無賴和liu氓的“歡聚”。
鳳翎知道鄭季常是在故意吃她的豆腐,要是換成思路正常的姑娘,一定已經羞憤地掩起臉,或者一臉嚴肅唾罵他“無禮”了。可她不但腦子是壞的,家教也是沒有的。爹早死,娘不管,隻有個大不了幾歲的荀子清半是老師半是保姆,隔三差五還要被她欺負,所以她演不像大家閨秀,她聽到了精彩的下流話就隻是想笑。
鄭季常咬著唇,翻了翻眼。
他大概沒有料到皇帝陛下的反應會那麼大。
鳳翎努力忍住笑,也想要做出一副正氣凜然,哪知越努力就越笑得停不住。
要怪就怪那些缺德的文人,罵起人來怎麼可以這麼過癮,這麼解氣?
九州四海的那些侍君不就是一個個“販鳥士大夫”嗎?她早就看那些養男寵的宗室不順眼,覺得女人養小郎君跟男人養小老婆一樣,是件燒錢、傷身、不要臉的事。有那閑錢,養馬也比養郎君有用啊。
何況,近歲常有男寵恃寵欺壓正統士大夫,這就讓女帝更痛恨這幫米蟲了。
她在安王府雖也養“男寵”,卻有些不同。
她的“男寵”裏不但少有青春少年,而且沒有一個長得俊俏,害得天下百姓都以為安王殿下是腦子壞,口味重。但是她養的這群老頭子、醜八怪,不對,更正一下,應該是“各路英才”,如今卻都在景朝的國家機器裏擔任了要職,或是保境安民,或是運籌帷幄。與太師一起,形成一股正統“清流”,對抗東皇的跋扈。他們整天都在替天子想辦法掙銀子,搶地盤,絕不會白白糟踐糧米。
至於風月麼……。
細細想來,她活了二十多年,空有偌大江山,在風月一事上,悉心伺候過皇帝陛下的竟然就隻有那個土匪攝政一人。
這真是十分悲催的。烏龜王八蛋才想要那種凶神惡煞來做“男寵”。
可皇帝陛下畢竟坐擁了三宮六院,擔了“天下第一男寵飼主”的虛名,實在沒有資格再去責備別人。
好在,到底是有士子幫她出了氣。起這個綽號的“才子”值得進文淵閣當差。“販鳥刺史”四字,比荀子清寫的針砭時弊的官樣文章果斷幹脆多了。
她捂著嘴,俯下身,在鄭狐狸的桃花眼底下偷偷笑了一陣,直笑得狐狸臉由白轉紅,由紅轉青。
皇帝陛下才終於回複了威儀,咳嗽著安慰佳人:“不要理他們,他們是在……是在妒忌你,妒忌你……”
說到這裏,皇帝陛下陡然紅了臉,她那個塞滿線團的腦袋,又開始亂繞了——妒忌他什麼?妒忌他有個好“鳥”嗎?
天子實在說不出話了,隻想把對麵這個爆粗口的狐狸一腳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