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宮內堂中,站定一個青衫男子。顏如冠玉,形容俊秀,清澈的眼裏滿是淡漠,輪廓分明的薄唇輕輕開啟。
“叩見主公。”
他對著鳳翎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那種風雅與英姿兼備的名臣風采,讓石悅看得目瞪口呆。
“荀……荀太師?”
石悅忍不住自語。
難道是文淵閣裏的本尊親自駕臨了甘泉?他一直聽崖州的教習師父們同他形容荀朗的神態舉止,今天才知道即使演技再出色,麵貌再相似,風度這種東西卻是怎麼也學不來的。
天子笑眯眯拉起了“本尊”,招來了在一邊發愣的石悅。
“我給你找了個好徒弟。”
石悅正不知如何見禮。“本尊”卻已經湊近了,用墨玉般透亮寒涼的眼睛,逼視著他。
“你用的是什麼材料?”
“本尊”不僅相貌出塵,就連聲音也是清冷動聽的。
“什……什麼?”石美人聽不懂他的問題。
不等石悅反應,俊雅的“本尊”竟不耐煩地蹙起眉,抬起手,一把扯住了石悅的腮幫子使勁拉起來。
“哎喲!”石悅不曾防備,痛得連聲慘叫,“太師,太師饒命!”
“本尊”又大力扯了好幾下,方才疑惑地蹙起眉:“怎麼那麼牢?”
石悅都快被太師揪哭了,他從不知道美名遍九州的“青衫荀郎”竟會使出這樣潑辣的招術。
荀子清掐荀子清,這情景實在是太有趣了。天子笑得花枝亂顫。
“白芍。”還是陳淩見石悅可憐,忙走過去拍拍“本尊”的肩,笑笑道,“人家那是如假包換的真皮肉。你這樣大的手勁,要是給他捏爛了,變難看了。主公還怎麼用一張醜臉辦事?”
“本尊”終於鬆開手,扭回頭,冷冷打量著陳廷尉:“再爛的臉,能比你的還難看嗎?”
石悅一驚,不知他怎麼會對陳淩說出這樣不客氣的話。
哪知陳淩聽了不但不氣惱,反而笑得十分平靜,鷹眼中竟還透出難得的柔情:“不能。”
這可讓石悅更加吃驚了。
“對了。”“本尊”搓搓指尖,臉上依舊霜雪凝冷,“我最近又尋了一種西狄良方,可以去腐生肌。”
“哦。你幾時要試藥,言語一聲就是了。”陳廷尉答得自自然然。
一旁的天子卻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已經猴在案邊,抓起碟子裏的兩隻核桃相對捏碎了,從掌心挑出果肉往嘴裏塞。
聽見他二人這番對話,也不抬頭,隻是撇撇嘴壞笑道:“白芍,你能不能放過陳子超?他也不是你養的白老鼠啊。萬一又像上次那樣給毒暈了,我的活兒可叫誰去辦?再說了,粗柳簸萁細柳鬥,世上誰嫌男人醜。一個男人家,要長那麼好看做什麼?”
“主公……”陳淩聽見鳳翎這樣管他二人的閑事,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便有些驚慌地看看“本尊”。
果然,“本尊”走近了女帝,低下頭冷冷瞪著爛泥一般的天子:“主公……是在質疑屬下的醫術?”
“嗬嗬……”鳳翎後悔自己嘴欠,慌張張擠出傻笑,“不……不……沒有,我不敢,我哪兒敢啊?”
“本尊”冷冷哼了一聲,忽然抓起自己的俊臉,“刺啦”一聲自臉上揭下了一層皮,扔到天子的核桃碟子上。把鳳翎嚇得往後一縮。
不明就裏的石悅驚慌地往“本尊”臉上望。卻見“荀太師”已經在轉眼間,變成了一個嬌娘。柳眉鳳目,膚白勝雪,身段高挑,十足是個大美人,隻是臉上的神情冰冷高傲,叫人不敢靠近。
這嬌娘逼視著天子,把已經縮成團的女帝看得冷汗直流,滿臉堆笑。
石悅已經徹底傻了,他隻知道鳳翎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女,卻不想還能有第二個女人拿出“大魔王”一樣的氣場,把天子壓得服服帖帖。
“主公既然知道好看的男人沒有用。那還叫我每天粘著這惡心吧啦的麵具做什麼?”嬌娘一字一句,冷冷說完,忽然把魔王的氣場一收,又十分恭敬一般地退到女帝座邊,垂手侍立。
廷尉扶著額,不忍直視這“慘烈”的場麵。
鳳翎尷尬萬分,愣了好一陣,方拍拍沾滿核桃碎屑的手,強做嬉皮笑臉,對石悅道:“石悅,快來見見吧。這就是我要你拜的師父。青帝道的上聖天師白芍。”
石悅這才明白,原來這高挑冷豔的嬌娘就是青帝道的開山祖師。他趕忙躬身行了一禮。
白大法師卻並不吃他這一套,鄙夷地撇撇嘴,一言不發。
鳳翎賣力介紹:“你看看他是不是像極了子清?他的本行就是優伶,讓他在這裏唱戲。也免得你每日粉墨登場了嘛。”
“我看……”白法師眼中鄙夷更重,“他除了一張皮,大概沒有其他用處了。你又要為一張皮,花費錢糧養活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