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坐直了。”白神醫頗不耐煩,一把扯過皇帝陛下,鳳翎還沒回過神,就被神醫照著背上擊打了一下。
“哎喲!”天子慘叫一聲。
鴻煦嚇了一跳,惱怒地拉住白芍,瞪著她質問:“你做什麼?!”
白芍望了望這個急於護妻的“丈夫”,很是莫名其妙,也不跟他多話,蹙著眉,一下就撣開了他的手。
鴻煦沒有想到,一個宮女竟會有這樣大的手勁,料她身份不同尋常,便凝眉提防地看著她。
“好了沒?”白神醫一臉嫌棄地詢問趴在案邊的天子。
劇疼果然消失了,鳳翎點點頭,十分詫異。
白神醫冷哼一聲,開始了她的診斷:“就跟你說要少吃點。積食了,又脹氣,立刻亂撞亂動,再皮實的胃都要被你撐暴的。”
鳳翎和鴻煦這才明白,原來神醫剛才是在用點穴之法治療天子的腸胃病。
“回頭我再給你找個藥丸,通通氣,放幾個屁就徹底好了。”
老天爺啊,白神醫依然豪放本色不改,全然不顧長安第一貴公子就在身邊。竟把女帝的病症說得這樣通俗易懂。
天子攔阻不及,頓時麵紅耳赤,尷尬地望向鴻煦。
果然,帝君忍不住捂著嘴偷笑起來,一雙美目鄙夷地掃掃榻上那個丟人的傻子。
那神情實在隻差說一句——“老子真是走狗屎運,怎麼就能攤上你這樣的奇葩婆娘?”
鳳翎無地自容,慌忙找補:“不是……不是……我還以為是……疼得那麼厲害,怎麼可能隻是吃撐了……”
天子恨得在心裏直罵娘,今夜黃曆上肯定寫著“諸事不宜”,否則怎麼會這樣接二連三地丟人現眼。
白神醫忖了忖,明白了她的憂慮,走近前去,一摸天子的小腹,冷冷道:“他是在這個位置,安然無恙。現在還沒有個橘子大。那上頭鼓出的,全是你的肥膘啊。”她直起身咂了咂嘴,“不過麼。有這層膘護著,倒也不錯。磕磕碰碰的也經得起些,就像個棉墊,何況你本來就皮糙肉厚,經打經踹……”
天子更加無地自容,終於惱羞成怒,氣哼哼抬腳踢她:“滾蛋!”
白芍躲開了龍足,白她一眼道:“你這樣亂踢倒是會要了他的命。”
這句恐嚇很有效,天子立刻老實了。麵有菜色,乖乖坐端正,看見一旁的冷美人鴻煦,方想起自己的失態,難堪地扶了額。
任誰都能看出,她二人之間這種親切友好的氣氛,實在是十分詭異。很顯然,這裏不需要帝君的存在。
鴻煦覺出自己在場隻會增加鳳翎的難堪,便木然對天子行了一禮:“臣……告退了。”
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鳳翎一愣,忙喚住他:“哥哥!”
鴻煦站定了,卻並未回頭,隻是淡淡道:“陛下若執意要廢君,可以隨時下旨。臣會在文瀾苑恭候。”
白芍聽了這話,驚異地望向天子。
原來是婆娘偷人,夫妻鬧離婚,然後老公差點把老婆打流產了嗎?
白芍轉臉再看帝君那副斯文柔弱的樣子,怎麼也不像能揍得動那個匪婆主公的。便翻了翻眼,為自己的想象力而讚歎。
“不是的。我不是要廢君,是要和離。”
鳳翎已經站起來,走近了鴻煦。
“陛下的新詞到很有趣。臣不明白這二者的區別。”
“這不是我的新詞,是景朝的律法啊。”
“律法?”鴻煦終於扭回頭,定定看著天子。
鳳翎怯生生瞥了瞥白芍。
“重瞳”知道吃貨要清理後宮,忙識相地退了出去。
她一生最煩的就是這種家庭糾紛的雞零狗碎。
月華斑駁,紅燭垂淚,偌大屋舍內,隻剩下天子夫婦。
女帝發絲披散,狼狽不堪。帝君臉色蒼白,故作倨傲。
一切,都像極了他們新婚的那天晚上。那也是他們同榻共眠的唯一一個夜晚。
“我一直聽人說起陛下的新政。原來還多出了這一條。”
鴻煦仍是不屑地笑著。
鳳翎走到他麵前,鄭重道:“依照《景律》新法。若夫婦不相安諧則可和離。帝君哥哥,我沒有資格廢你。你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的附庸。休妻也好,廢君也罷,這些說法不是男壓女,就是女欺男,甚沒趣味。夫妻一場,實在沒必要分出尊卑高下,若是不能走到最後,就應和和氣氣收場……不是嗎?”
鴻煦看著她如皓月般明媚坦然的臉,聽著她冷靜無私的講理,隻覺連呼吸也要凝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