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仲春,文宗就是在這裏故去的。我們今天在這裏,決定你的死法,也算是全始全終吧。”
鳳翎的話讓鄭桓的手顫了顫,但也隻是顫了一顫。杯中的梨花白都沒有灑落半滴,依舊穩穩流入了那張誆騙過無數女人的嘴裏。
鳳翎看不懂他何以如此篤定,忍不住蹙了眉。
“我記得在甘泉酒肆,你曾經問過她死時的情狀。”
“是嗎?”
鄭桓的臉色有些發白,卻依舊笑得十分妖嬈。
“難道你竟……不記得了?”
鳳翎猶難忘卻那時他的痛切憤恨。
“我伺候過那麼多女人,吹過那麼多牛皮,若是個個都事無巨細,記得清楚明白,不得把我累死嗎?何況……”,他一指對麵麵凝霜雪的鴻昭,“她的旨意是但憑這位殿下做主,連看都不容我看一眼。那麼,我就該遵旨照辦。若是執意深究,隻怕會撞上不必要的尷尬,殿下說……是不是?”
他的眼中滿是鄙夷與挑釁。
鴻昭放下了酒杯,星眸間殺意漸濃。
“鄭桓,我本該在去年仲春時就收拾了你。隻因顧念著對親人的承諾,才把過往的冤孽壓了下去,指望它能永遠塵封。今日你的這番話,終於徹底把我從那個承諾中解脫了出來。”
他望了望遠處通往內堂的珠簾,想到去歲在那裏送走鳳和時的情景,輕輕歎了口氣:“若是你每日攙在忘憂中的草烏頭,再少上三分。你今日就會赫赫揚揚住在天香苑裏,繼續做後宮的實際主人,而不是像這樣引頸待戮。是你親手斷送了文宗的性命,也斷送了你自己的前程。”
鴻昭的話,讓席間的三人全都驚呆了。就連大獎風度的荀朗也忍不住蹙起秀眉,盯著抖出了天大秘密的攝政王。
他與鳳翎一直都疑心,鳳和死得蹊蹺,原先隻疑心是鴻昭為了篡逆而為,卻不曾想竟然還與鄭桓有關。
文宗在世時,鄭桓獨得榮寵,權傾後宮,把九州世家公子們壓得喘不過氣,鄭家更是有鍾鳴鼎食之盛,成為僅次於鴻家的帝國巨柱。
鄭桓雖狂悖,卻並不糊塗,鳳和的寵愛是他崛起的最大砝碼,他又為何要……
荀朗有些疑惑,但看鄭桓那張驚惶慘淡的臉,分明已經默認了一切。
鄭桓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強撐著對鴻昭道:“你以為我真的離不開鳳和嗎?若不是……”
“若不是我把安王迎奉來長安即位。你一定會成為鳳藻的帝君,扶搖直上做一個……”鴻昭眨眼想了一下,“哦……鳳床天子。你是這麼稱呼自己的吧?”
鄭桓目瞪口呆地看著攝政,想不通鴻昭是如何知道鴆殺文宗的事。
鄭桓略一思忖,隻想到了一個可能——是那個狠毒膽小的同夥為了保命而出賣了自己。他搖頭苦笑道:“鳳藻這個婆娘真是不濟事,竟然三哄兩騙就招了供。”
“鳳藻……”鴻昭蹙起眉,嘴角泛出冷笑,“何需她來多言。早在三年前,你初次進獻忘憂之時,文宗就已經發現了異樣。”
這一句話竟比弑君大罪被揭穿更加令鄭桓膽寒。
“不……不可能……”他開始抑製不住地發抖,“她……知道,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夜夜服用?”
“是啊……”鴻昭深深吸了口氣,沉痛道,“為什麼還要夜夜服用……我也問過一樣的問題。她隻是笑而不答,大概,她是在賭一賭,有一天,你和鳳藻的狼心狗肺裏會不會擠出一點良知來,然後……就此收手。隻可惜,最後她也沒能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