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看著案上的“紅利”,驚訝不已。
“雙鳳釵?!你竟然沒有把它賣掉?”
那對離開了九年,“有眼無珠”的鳳凰,和那隻翅膀綴了血色寶石的蝙蝠一起,靜靜臥在女帝的麵前。
荀朗品了口茶,悠悠講述“鳳還巢”的過程:
“先主公雖然吩咐了,我卻怕她有一天會後悔。所以一直收在府庫裏。這一回機緣湊巧,“鳳眼”回來了,查抄南疆世家時,我就順便著人去取了鳳釵。你比照一下就會知道,鳳萱確實沒有說謊。也不枉你成全了鄭桓對她的維護之心。”
鳳翎仔細看了那兩件金器,笑笑道:“你還真能藏東西啊。照你這樣理家,不發財都難。還有什麼東西被你收好了?有沒有我的撥浪鼓,姐姐的彈丸弓?”
荀朗看她一眼,笑而不語。
鳳翎心結難舒,便故意輕輕歎了口氣道:“雙鳳釵是姐姐的成年禮。本來該由你簪到她的發髻上。那是母親對你們這段姻緣的祝福,可惜如今卻陰錯陽差,飛在了我的眼前……”
荀朗聞言,斂了容,定定凝望著她,墨玉般的眼睛盈盈有光,努力隱藏著憤懣。
“你竟又說這樣的話?這兩雙‘鳳目’,四顆‘血寶’,凝結了叛軍幾千條性命,沾染了鄭氏數十年冤孽。難道你以為,我會把煞氣這樣重的東西戴到你的身上嗎?”
鳳翎愣住了,咬著唇默了一陣,訕訕笑道:“果然是你慮事周全,滴水不漏。我是隨口胡說的。你不要當回事。”
荀朗默默吃茶,再不言語。
鳳翎看著他嚴正風雅的形容,覺得他大概是有點生氣了。荀子清就算生氣了,也是這樣不動聲色的。
他是如何做到永遠理智清醒的呢?最初,她是真的不懂,所以才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挑釁。
後來,年與時馳,意與日去,她已經學會了麵對他時最合適的回複,或者說是被他的精明沉著磨得失去了挑釁的心情。
比如今日,同樣的事,若是換做鴻昭,又會怎麼做呢?
隻怕這鳳釵根本就不會落到案上,而是直接從他懷裏飛到她髻上了吧?
那個臭東西與她相處時,總是無法無天,全無顧忌,se欲熏心,好像隨時要把她吃掉。根本不能像子清這般思慮周全。
即使她拿奇怪的話來敗興煞風景,他也定會回答——“再要胡說,我就收拾你。”,然後一招“餓虎撲食”,直接截斷她的“自怨自艾”。
如果那樣,她大概會吵會鬧,會揍人,卻不會有如今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懊喪吧?
因為自己一廂情願的癡情,她和荀朗相識了十三年,就與他“交鋒”了十三年,可她從來就沒有勝過一次。
她曾以為,那是因為有鳳鳴在。後來鳳鳴離去了,她才明白,無論“對手”是誰,荀朗原本就是這麼一個不會輸的人。
十三年來,他們被命運捆在一起,甚至發下血誓,生死相依。雖無婚姻之名,更無夫妻之實,卻已然像老夫老妻一般,成了一對默契的“怨偶”。
那一夜,吃完熱湯麵,她哭得稀裏嘩啦,他竟也難得的流出了眼淚。她抱著他,心痛難當,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把神拉回了人間。
可是,轉過天來,他們的相處還是這樣平淡自然,波瀾不驚。
荀朗,要比妖狐鄭桓更加可怕。鄭桓看來冷血無情,最後卻會犯錯“作死”。
荀朗他……
會嗎?
事到如今,她已經被磨練了出來,是能夠坦然接受任何一種答案的。
鳳翎輕輕歎了口氣,翻看案上的書冊掩飾自己的惶惑。
荀朗也配合著壓下了滿懷鬱鬱,擠出了一臉默契的笑容。
“我叫你多看前朝史書,學習施政得失,皇帝陛下卻在這裏研究什麼學問?”
“我是在研究史書啊。不過是比較輕鬆活潑一些的稗官野史。”
太師挑的話題十分對路,天子也終於在努力之下,成功回複了眉飛色舞的猥瑣神情。
“我今日才知道,原來聖祖的帝君和他自己的內侍有一腿,被聖祖捉奸在床。還為那個小倌被賜死而直衝朝堂頂撞了天子。親娘啊,這個情人簡直是太仗義了,換做是我不但不賜死,還應該送上金銀糧米,好好安置這一對佳偶啊。”
荀朗的眉角跳了又跳,搖頭笑道:“恩,我知道,陛下是個難得的仁君。”
“還有神宗朝李司徒家的公子。竟然做了一個步卒的qing夫。還為了他爭風吃醋,宰了儀鳳樓的花魁小倌。”鳳翎咂咂嘴,一臉興致盎然,“這一部野史實在是太過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