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9 章 姑獲鳥(二)(1 / 3)

“隻要在投喂餌食時加以訓練,不消半年,乖順的忠犬也能變成猛獸。羌州部落有幾任貴酋就是這樣在獵場上被謀害的。行刺之道,謀不貴精而貴奇,我們東夷人講究衣冠禮儀,不屑研習禦獸,覺得這手段太過粗劣,就如攻城的火牛陣一般匪夷所思。其實大拙亦是大巧,手段不分高低,隻看能否善加利用。若遇上了高人,就連渾圓可愛的毛熊也是能變成刺客的。”

流雲聽完荀朗的講述,暗暗流了冷汗,她不敢相信,荀朗竟然能憑著點滴信息拚湊出一個可怕的真相。難道秦家小鬼真會為了替她報仇,不惜犯傻冒險去謀刺鴻小君侯?

“你是說..駿達他與夏翊..”

流雲猛然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在秦逸跟前感歎人心不古,埋怨荀朗忘記了荀晏的仇,痛恨天子好色賣身於鴻家,朝堂上早已是鴻荀不分,共享天下。

不知是哪一次,她這樣說時,秦家小鬼曾一本正經地摟著她許諾:“阿姐,再等等,我會想辦法切斷纏住他們的牽絆。”

流雲覺得,那也不過是馬販子的一句鬼話,從不曾想過他會真的行動,如今想來,秦逸用的方法,難道就是……

流雲嚇得遍體生寒。

“嫂嫂莫憂。秦師兄他永遠是我的好兄弟,天子的好舅舅。世侄……也會變成雲中君的好夥伴。”

荀朗臉上的笑在心慌意亂的流雲看來,像是一種嘲諷。仿佛在說,你們不自量力,不與我商量,直接勾搭北邊,又想找機會害天子的兒子,最後卻搭進了自己的兒子,實在是活該報應。

“要各州交質的求賢詔是荀相的傑作吧?”流雲慘然一笑,“你的筆法文風一直沒變。粗一看東拉西扯,細一品刀刀見血,曲裏拐彎地把人繞進去。我從來也不喜歡,隻有荀子平……卻為這事在南郡文人處顯擺了許多回,說他自己雖不善屬文,他的小弟卻有一支可敵天下群儒的妙筆。”

荀朗低頭不語,眉眼間漏出慘淡。

“子清,你是真的長大了。”

“望嫂嫂明白小弟的難處。”

流雲仍是笑。

“難道還能是你家天子逼你去寫?”

荀朗苦笑,想起那一日的情景……

讓流雲怨憤難平的詔書,因其為武帝閉關雲夢鄉時所作,因此後來被史家稱作《雲夢求賢詔》

武帝一生下過許多詔書,唯有景初六年的這一道最是特別。短短不滿五百言,卻奠定了後來幾十年景帝國乃至整個東夷大陸的政/治/格局。

《雲夢求賢詔》到底是好是壞,後代的史家們始終爭論不休。可是武帝本人卻可以從這場爭論中撇清,因為史書上明明白白地記載了草詔當日的情景——天子是喝醉了的。

酒醉中也許能夠做得詩歌,卻一定做不成決策,所以《求賢詔》與天子無關,純是權臣綁架了聖意。各方諸侯,後代史家如要抱怨批評,對象也不該是武帝本人極其後代子孫。

草詔那一天,正是深秋,雲遊村野的皇帝鳳翎從鎮上酒肆吃酒歸來,浴著夕陽暮色,醉醺醺哼著《金骨杯》,頗有些神智無知。猛抬頭,卻在自家門口撞見了一臉凝重的荀相和繡衣使高幼安。

她從二人口中聽聞食鐵獸發瘋被斬,兒子險些遭難的消息,驚得張大嘴吃進了一口冷風,嗆得直咳嗽。

荀相本已習慣天子買醉的愛好,卻不曾想到她會醉得這樣厲害,見她踉踉蹌蹌,忙上去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