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稱此錢為‘天錢',喜好‘天錢',甚至超過官錢。因為它分量足,數量少……”
鴻煦猶在娓娓道來,荀朗卻又一次反常地截住了他的話。
“殿下,臣也認出了此乃何物。但不知是何人將此物交與殿下?”
荀朗言罷,不看鴻煦卻瞥了瞥鳳翎,鳳翎扭臉去望鴻煦。
“是……”鴻煦咬牙踟躕片刻,方輕輕道,“鳳藻。”
“哦。”荀朗麵上露出一絲輕蔑,“歸義王妃。”
“哥哥不曾同我說過。”
鳳翎微微蹙眉。
“臣本要說。可是陛下不讓。”鴻煦麵色嚴正,毫無畏懼,“陛下難道忘了,那日閣中,鳳藻要道破真相時,陛下是如何說的?那時,臣的懷中便揣著這枚‘天錢'。可是陛下並沒有給臣展示的機會。”
“那今日緣何又要舊事重提呢?”
“那時不曾展示。還有一個原因——沒有憑據。那時鳳藻把錢幣給臣,臣隻聽了她一麵之詞,並沒有理清這場災禍的來龍去脈。”
“禍?什麼禍?錢幣成色不足才是禍,成色太好也能算禍嗎?再說這‘天錢'和崖州能有什麼關係?哥哥不要誤信人言。”
鳳翎撇撇嘴,不以為然。
“南疆隻有崖州一地米價多年不變,市麵穩得出奇。為了平抑物價,贖買惡錢,必需不斷注入大量成色足夠的真金白銀。但是那一年,因為獵狐一案牽連甚廣,影響了崖州的一些生意,終於在一年後使當地米價陡升,府庫第一次有了虧空,陛下還為此悄悄免了那龍興之地的稅負。可是物價仍然暴漲不止,恰在彼時,成色足夠,令人喜愛的‘天錢'陡然出現,大量贖買各州糧米用於本州。半月間,崖州米價下跌整整三成,危機頃刻化解。崖州一地不曾有巨礦現世,鑄造這天錢需要的十萬好銅,究竟從何而來?難道是相國作法問羲和借來?”
鴻煦解釋完畢,鳳翎卻一臉淡漠搖搖頭:“我聽不懂。”
“因為配比過量,物價平抑後,‘天錢'也不再被鑄造。這些錢隻在那時出現,流通不過半年,百姓以其為貴,多用於家藏,市麵數量稀少,又與官錢相似。所以數年來,一直不曾被朝廷重視。”
“我還是不明白。哥哥到底想是
說什麼。”
天子繼續推脫。
沉默許久,任由他二人談講,此刻,荀朗終於悠悠開口。
“陛下。殿下的意思是。崖州府有過一筆橫財,自天而降,雖不是問羲和借來,也是拜羲和所賜。”
鳳翎暗暗咬牙。
“哦。好了,原來如此。數學題最煩人了,不做也罷。我餓了。我去喊他們開飯。”
她揚脖一口飲盡茶水,起身想要逃開,卻被鴻煦不顧禮儀地喊住了。
“陛下。”撞見鳳翎尷尬的目光,鴻煦臉色微紅,神情凝重道,“陛下當然能逃。可是被豪強玩弄於鼓掌的百姓又能逃到何處去?”
荀朗垂著眼,為天子續茶。
“還是聽聽殿下的話吧。殿下就是為此而來的。”
鳳翎隻得訕訕歸位,容鴻煦繼續陳詞。
“早在聖駕蒙塵之前,歸義王妃放出了會盟號令,令群凶暗中雲集。他們潛伏於長安,按兵不動。靜候匪徒出現在鬼市。那逆賊吆喝多日,卻有價無市。龍門堡地勢凶險,我兄長不敢冒然圍剿,隻得暗中調動兵馬,探查部署。為防聖駕有失,荀相提議由進京述職的秦駿達出頭問詢。想以他的贖金行緩兵之計。世人都知他出生豪強,又是陛下至親,荀相至交,最適合出麵做這個交易。他趕了十輛車會於官道,號稱車上裝載的是金銀。逆賊們以為秦駿達要學他父親當年的手段,用這金銀贖買聖駕,賺一個翻身的機會。秦侯那五萬子虛烏有的贖金不隻拖延了時日,更成了拋磚引玉的榜樣,六天裏,各州貪婪逐利的閑錢被真真實實引了出來,流入了鬼市的大小錢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