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楊南心中知道,自己這一次再下昆侖,想要回去決非一朝一夕之事,否則,他又何必鄭重交待胡遠、任安二人緊守門戶?
入得海外,諸事紛擾!
道門各位兵聖下落、師尊至今未回,楊蘭形蹤詭秘,若不探個虛實,怎能叫楊南放心?
無視敵手,無異於自取滅亡,楊蘭的厲害,楊南心中很清楚,他這位十二叔來曆可是不小,生為滅主之威、占天下一半氣數,天下間願意為他賣命的人大有人在!
楊蘭手握昊元鍾、盤虛琴、昊天劍等諸般可怕法寶,一身武道修為幾近半仙,就是今日之楊南對上楊蘭,也未必敢言必勝,他如何敢輕視之?
不除楊蘭,睡不安寢!
這便是楊南留在心底的心聲!
白玉見楊南臉色凝重,不禁低低歎道:“世間爭伐、永無休止,凡間如此、世外如此,想必天界群仙也未必真能晉至忘情境界!試問,三界何處方是淨土?”
白玉身為蟲族妖精,生來喜好和平,蟲族成道頗為不易,但數量卻是最多、修為也是最低,凡塵修士大多對蟲族妖精大開殺戒,取其身軀妖丹煉製法寶,自楊南廣收妖眾以來,五族妖怪托庇在他翼下者不知凡幾!
白玉心中,對楊南的情分遠遠不止海上一恩,更是融合了佩服、敬仰、感激、眷戀等諸般心緒……
楊南轉過眼眸,見一身白裙的絕美女子臨波海上、容光聖潔處連魚兒也不敢親近,他微微一笑,道:“倪兄破陣尚需時辰,白玉姑娘若是不棄,貧道便講一個小故事如何?”
白玉嗤的一笑,玉容升起好奇之色,道:“往日隻見通天教主講經論道,不想也會說故事,這倒是稀罕事,如此,白玉便洗耳恭聽就是。”
楊南緩緩吐了一口氣,將前世聽到的一個小故事輕輕說了出來:“從前,有一座號稱世間淨土的寺院,裏麵住著一個法力高深的和尚,有一天,天下大亂,一夥流民闖進寺內,尋求佛門庇護,和尚大發慈悲之心,收下了這夥流民……”
楊南語聲略帶嘲諷,白玉聽得極是茫然,道:“佛門慈悲,乃是本分,如此又有何錯?”
楊南淡淡一笑,道:“錯到沒有,隻是這個和尚收留的這夥流民出寺之後,搖身一變,成了朝庭官兵,短短不過數年時光,所造殺業是當初和尚救他們的千倍!
人心之惡,無可比擬,惡加惡業、流毒無窮!
天下至此越發混發,於是,更多的流民湧向寺院,來這世間淨土避難,和尚不論好壞、總是慈悲為懷的收了下來……”
白玉聽得微微皺眉,道:“如此一來,淨土如何會是淨土?這和尚行事……似乎有些不妥……”
和尚救人,乃是本性,如何不妥,白玉倒是說不上來,她語塞之際,楊南卻接著說道:“流民越多、亂匪越多,人心之亂,遠非佛法能解,於是,流民反賊官兵俱來求請淨土庇護,和尚無奈,遂關閉寺門,拒不收容,這一下,可惹惱了這些受恩的凡人,這些凡人一把火擲了下去,淨土隨之煙消雲散,世間自此再無淨土!”
白玉聽得心中駭然,搖頭茫然道:“凡人心性,如此恐怖?那是該救人?還是該拒人?”
救人也不對,拒人也不對,換做白玉是那個和尚,也當是不知所措!
楊南充滿奇幻色彩的故事一下子吸引了魚娘,她沉沉思索許久,低聲道:“淨土之淨、在於超然世外,一入人間、煩惱無窮,和尚怎麼做都是不對,光有慈悲亦無濟於事……”
“煩惱即菩提、菩提即煩惱!”楊南微微一笑,道:“我修道之初,曾經想過,世間可有真公理、真正義、真淨土、真慈悲?”
眾人見楊南居然懷疑天道之公,不禁愕然一呆,哪知楊南卻接著笑道:“後來,道心漸進,我方才明白天造萬物、天道大愛之理,天道無情,方顯眾生可貴,我兵宗以霸道顯正道,亦是天道本意,否則,又豈能垂名千古而不落?”
兵宗之道,在於破天逆法、能破天地束縛,方能成仙!
這看似與法宗背道而馳的理念,卻依然是冥冥天道中的至道!
白玉點了點頭,道:“尋常我見世人困苦、憂傷、落魄,總是有所不忍,卻未想過這層道理,今日楊兄一說,倒是清醒幾分。”
三教俱講因果之說,世人困苦傷痛,多有緣故,半是前因、半是人心,倘若真能放下,生有何歡、死有何懼?何來的困苦?何來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