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嘯聲,月隱星避,狂風乍起,陰濕作雨,叮咚水聲,蓮葉音響,潮寒席卷。
媯因齊掙眸視頂,臂彎之下燕姬側眠,便手扶細發低頭啄吻,回首眼底已然清明神定,思及塌側嬌柔之人,雖知其非善類也,卻似蟲豸蠱惑終難自禁,提錦壓被輕掩其身,後閉目冥思暗捺心性,殿靜雨鳴心亂如麻。
傅殷拜見,跪坐於墊,掃視宮奴,方才言語:“恭賀燕姬,晉封孺子品號,真乃‘吾國’之幸也。”
燕姬端坐,蛾眉掃月,藍染眼尾,清泠視人:“何言孺子之名,一卻妾侍罷了,先生前來可是齊主之命,欲留妾之像焉?亦是夫人又言傳於我?”
傅畫士輕笑,傾身於前低語:“公子已傳書信,不過十日便可進臨淄,屆時燕姬當能見之。”
“先生當不知也,吾之身已然識破,欲為公子謀事,卻恐朝夕難保,將壞公子之計爾。”
“燕姬可聞得‘八奸’否?”
“不得聽聞!先生是何用意便大可直言。”
“凡人臣之所道,能成奸者有八術:一曰‘同床’。其‘同床’乃是:‘受寵宮姬,諂媚使巧,姿色美麗,迷君主而誘惑也。托於居處之享樂,趁其醉飽之時,而求其所欲,此必聽之術也。為人臣者使惑其主,此之謂‘同床’。乃奸首也!”
“先生高看妾也,且不言齊主常淫樂宮中,佳麗百萬人爾,妾不過一新寵玩物而已,再言其人精明以破妾之身份,又豈容妾左右其意焉?”
傅殷撫須,佝背伸脖,詭笑而答:“引君者,必有其誘處,執迷者,必得其心也。燕姬入庭而得寵幸,不言其因便已知其果也。姬無需畏懼。”
燕姬輕笑拂衫而起,玉環滑於腳踝,青絲掛於秀肩,提足向前,俯視紅蓮:“先生怎知妾懼而未敢獻媚使其誘焉?”粉腕伸出,清泉滴入掌心,便如無數水晶散落:“助公子大業,早已侵入妾之骨血,而今妾深陷此牢庭之中,若公子大成之後,吾之棄婦又怎能歸其身側!此便是白白為其她人做之嫁衣罷了。”
傅殷雙手放於膝上,低頭深思,燕姬本是性淡之人,自有幾分清高之舉,令其獻媚於人卻是不易,更不言一心隻私募於公子,恐其心中正值茫然厭世之時,今日已然多說無益也。也罷,隻等公子前來再行打算亦是不遲。
“今日之言,燕姬可再行思過,日後回複老夫亦是不晚也,公子若進得臨淄,老夫再行相告,告辭……”言罷便屈身而退。
清泉從指縫之間流出,粉拳緊握不過是滿手虛幻而已,想她燕泠自幼識文,遍學才藝,便為有朝一日可令公子為吾之才貌而喜,觀之今朝放眼望去,此束人之地不禁令人膽寒,孤寂之感早已席卷於身。昨日燕姬躊躇滿誌,今之燕姬彷徨無措,他日燕姬何去何從?
回想昨日失身之事,燕姬不禁眼眸含淚,紅唇緊抿仰頭,逼使其淚泉回流,然心中不甘與屈辱時刻鞭打其心,隻能其淚積滿而溢,溫濕的淚水順其眼角落下,燕姬瞳孔萎縮,更惱自身的懦弱。
不當如此!不應如此!怎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