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Culture
作者:程乃珊
星巴克四十歲了!雖然西諺有“生命從四十開始”之說,當看著忠誠陪伴我們走過青蔥歲月的這條綠色美人魚,也會有人到中年的失落和無奈時,我們內心是複雜的。
尤記得那是在上世紀90年代初,我和女兒還在香港。那日女兒神秘兮兮地說要帶我去“開眼界”,就將我帶到中環皇後廣場附近一家有著綠色美人魚標記的咖啡店——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應是星巴克在香港的第一家。店堂內置著寬大舒適的上海30年代公館人家十分流行的蝶翼沙發,又稱安樂椅,就缺一位慈眉善目坐在上麵織絨線的老祖母了!
這裏的餐牌都不用英文而是意大利文:如Coffee with milk(奶咖)寫成Latle(拿鐵)、巧克力咖啡為Mocha(摩卡),我最愛的焦糖咖啡Carmel Macchiato,發音繁難冗長,害得我不敢在星巴克點自己的最愛。連美式咖啡也是冠以意大利文Americano,且放在餐牌最後,好像美式咖啡是不入流的,隻好羞答答地拉在最後……反正一切十分歐洲,十分中產,故而也隻可能開在優皮一族的集中地——香港中環。一直以為這是一家非意大利就是法式的咖啡連鎖店,萬萬想不到老板是如假包換的美國佬。原來這是一個處心積慮的“陰謀”,或者說是一個巧妙的操作:美式連鎖店歐洲化麵世,比麥當勞、家鄉雞富中產氛圍,十分吸引海外留學歸來的精英。外資企業行政人員和講究約會談心的白領閨蜜們,成為城中公認的一個優皮符號。這家美式連鎖店的市場形象變身是成功的,連咖啡祖師爺意大利佛羅倫薩那著名的商場長廊,都有那個綠色美人魚標記,並且很強勢地在上海的老城廂區、北京及故宮近鄰高調亮相。
筆者不是星巴克的擁躉,但愛吃它的香腸卷和火雞三明治。對“星巴克”的新鮮感過去後,除非趕著看電影、偶爾涉足影城底層那一家,平時是不大去星巴克的,寧可在家中喝咖啡,要麼就咬牙去“半島”“波特曼”“豪”一下。不知何時起,星巴克的中產優皮形象已經剝落了!直到有一天一位朋友提醒我——一度開得成行成市的星巴克開始大幅減少分店消息,才意識到,“星巴克”已人到中年,所謂“中年危機”。在香港,已開始覺察到它正在竭力悄然變身——強調本地化並營造一種所謂社區咖啡店形象。其中一招為在店堂內特設一張大桌子,據說這是近年西方小店傳入的潮之化身。互不相識的人同坐一張大桌子,有點似酒吧的吧台,看報玩iPad,邊吃三明治邊呷咖啡、聊天,但至少此招在香港行不通——中國人一向不喜歡搭台,太沒私人空間。再加上星巴克畢竟不是酒吧,中國人來坐星巴克還是以戀人或想談點事的為多。
星巴克為了刻意要讓客人忘記自己身處星巴克,賺取新鮮感而放棄經營多年的品牌效應,說來也真有點悲哀!市場從來是喜新厭舊,除非你已成經典,否則隻好接受現實。
據悉,星巴克的發源地西雅圖已開始改變概念,舍棄了綠色美人魚的招牌,開出第一家兼賣酒的星巴克概念店,於午後供應啤酒、葡萄酒及芝士。酒精破例進駐星巴克的使命之一,當然是希望開拓客源,注入新概念。
當星巴克開始賣酒,當它的大圓桌像吧台那樣坐滿被酒精激得十分健談的客人,當它的紆貴、優皮的寧靜被打攪時,你還會接受嗎?很想快點知道它這次轉型的效果如何,但很為這條綠色美人魚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