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強勁的大風吹起,平沙莽莽黃入天。夜風吼得越來越急,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
蕭勁寒是被臉上一陣濕熱的舔弄鬧醒的。勉強在大風中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大片的血紅。
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現在自己身邊,隻剩飛燕了!
飛燕低低地叫了幾聲,前麵的蹄子在他身邊來回刨動,終於將他身邊的沙子都弄走,讓他整個人能露出地表了。蕭勁寒抖了抖身子,然後摸了摸它的頭,最後抱住它的脖子,借了力才站了起來。
環顧四周,已然是夜色茫茫大風陣陣。白天的一場惡戰已然遠去,戰友沒了蹤影,敵人也不知何處了。大概是飛燕幫了他吧!
戎狄人果然毀約了。他們來偷襲雲度,卻被他擋在了城外。
憑著這麼多年打仗的經驗,他其實並不覺得將人擋在城外是什麼上上之策。畢竟是戎狄是遊牧民族,打仗從來是馬上幹架。如果能把他們引到城裏,跟他們進行肉搏巷戰,吃虧的肯定是他們!他們上戰場,沒了馬就是瘸子,欺負他們跟玩兒似的!
但是他還是沒敢把他們引進來,因為他不確定這夥人後麵還有沒有援軍。雲度畢竟是貿易重鎮,把軍隊都引到城裏進行巷戰,整個雲度鎮的人都要撤退,這其中的經濟損失不是他能承擔的,樓承都也不會同意的。
他總覺得這批戎狄人很奇怪。他把他們轟到城外,準備憑著真本事和他們好好打一場,可他們卻是步步後退,引得他們隻能步步緊逼。
不是沒考慮過這群人可能在故意引誘他們去什麼圈套。但是他更為擔心的是,這群人的目的是什麼。如果目標是雲度的話,為何退了回去?難道隻是為了引他這一小撥人?
他現在手無兵權,領得人不過是蕭家軍的舊部,還在雲度駐紮的一些人。算的上精英,但是人數太少,哪裏值得戎狄人費這麼大心思來對付?要說對付的話,應該是前線那邊林滄月率領的大軍!
他不明白,因此追過去隻是想鬧明白。這個問題不解決的話,他會寢食難安。因為不懂對方在想什麼,是戰場的大忌。對方的任何一個小舉動,你沒注意到,都會造成致命的失敗!就算是賠上他這條命,他也得弄清楚戎狄人這次打的什麼算盤!
等追著他們到了這大漠深處,他才忽然明白過來——沒有什麼援軍,沒有什麼計謀,他們想要的,其實隻是他死!
真是可笑!他不禁懷疑這真是葉辰定的戰略?派出一隊人馬,繞過前線戰場,偷偷跑來雲度這邊,就為了殺他?
這次帶著的蕭家軍舊部,都是從他接任寒族軍以來,就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林滄月上任之後,他們不得重用,都從前線撤了下來,鎮守雲度了。可是打起仗來,也是毫不輸氣的!
更何況對方招招直逼蕭勁寒,他們也是看得出來的,因此都舉著長矛利劍,拚死護主!
戎狄這次派出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勇士,打起來和他們伯仲不分。廝殺了幾個時辰,雙方傷亡幾乎無差。
蕭勁寒卻是想通了戎狄人為何急著殺他了——一定是前線已經開戰,戎狄人怕樓承都再次啟用他!
原本烏雲密布的蒼穹,後來竟是起了一場黃沙蓋天的沙塵暴!看來連老天都幫他!
戎狄人信奉光明神,最為害怕的便是沙塵暴。他們認為,沙塵之所以出現,是光明神動怒了,派來了風使來懲罰人,還會把罪大惡極的人卷走,帶到光明神那裏懺悔贖罪。
所以他躲到了一處矮丘下麵,僥幸逃脫了那群戎狄人。沙塵過去之後,他便發現自己醒在這個地方了。
“飛燕,這次你可認得路?”他拍了拍飛燕,見它也有了疲憊之色,終是不忍再騎上去,隻是拉著它,一點一點地循著月光找路。
飛燕低低嗚咽幾聲,然後扭著脖子,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蕭勁寒抬頭看看澄淨的月亮,又看向飛燕走的方向,笑了笑:“方向是找對了,可是路對不對?你去前麵看過了?還是說你記得路?”
飛燕很是驕傲地一抬頭,朝著月亮嗷嗷叫了幾聲,像是在顯擺自己的老馬識途一般。蕭勁寒撫著它光順的馬鬃,也笑得開懷:“既然你知道路,那我就跟著你走了!一會兒要是迷了路,我沒吃的可就宰了你了!”
飛燕兩隻前蹄一抬,撒歡似地就往前趕緊走,像是怕某人真的一怒之下宰了它吃肉似的。
蕭勁寒跟著它,在大漠裏一步一個大腳印地走著。大漠裏最為美麗的便是月光,尤其刮完了風沙,整個天空都像是被衝洗了一遍,星光點點,月明如水。
他跟著它這位老戰友,走著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隻看著月亮的方位變了很多,才意識到時辰不短了。
飛燕也走得慢吞吞了,應該也是累的不行了。可是他們不能停。如果到了白天,太陽出來了,那麼就會口渴,他們沒有水,口渴會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