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默看著滿地狼藉,努力壓製自己的怒火,靠在椅子上,聲音中有著一絲疲憊:“舞惜……她果真是如她所說的絕不後悔啊!”
雲珠繞過地上的瓷器碎片,將賬簿一本一本拾起,重新放在桌前。方才隔得稍遠些,這會兒離得近了,舒默身上撲麵而來的酒氣令雲珠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公子向來是器宇軒昂、風度翩翩的,何時見過他這麼落魄、這麼狼狽的樣子?本該放下東西就退下的,雲珠想了下,還是多嘴道:“為著之前公主的話,公子生氣憤怒,其實公主心中也不好受啊!公主所求的無非就是一份專寵,一顆真心,說起來公主的要求是與眾不同些。但是您待她不同旁人,不也是看重她的與眾不同嗎?奴婢雖自幼便服侍在宮裏,沒什麼文化,但也清楚普天之下沒有女子不求專寵,沒有女子願意自己的丈夫去找別的女人。公主之所以對您提出那樣的要求,是因為她將您當成丈夫,所以才會如此決絕,不肯退讓。否則,您了解她的,以她的心性,哪裏會去在意這些事?”
舒默雖閉著眼睛,但雲珠的話卻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他沙啞著嗓音,問:“你是說,舞惜之所以提那些要求是因為她在乎我?她對你說的?”
“公主自小就是奴婢在身邊伺候,有些話公主雖是藏在心底,但是奴婢看得出來。”頓一頓,雲珠肯定的說,“其實,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公主是在意您的!公子,您想想同公主相處的這些日子,難道您還感受不出公主對您的在意嗎?”
舒默沉默半晌,沒有說話,揮揮手示意雲珠可以退下了。雲珠看一眼他,轉身離去。在她手推開門的刹那,清楚地聽見公子呢喃著“舞惜,舞惜……”
雲珠出了書房,就見阿爾薩身子微斜,正側耳在聽屋內的動靜,見她出來,阿爾薩有些尷尬地站直了身體,摸摸頭,好奇地問:“雲珠姑姑,你剛才拿來的到底是什麼?”
“賬簿。”雲珠惜字如金。
阿爾薩果如她所料,驚得愣在那裏,好一會才拍拍胸膛,小聲說:“敢這樣氣公子的,除了夫人不作第二人之想!”
雲珠被他的樣子逗笑,說:“阿爾薩,你整日在公子身邊,也不知道勸和一下。”
阿爾薩立刻舉手,表示冤枉:“雲珠姑姑,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哪裏不勸,問題是就公子那樣子,我哪裏敢多說什麼!你是不知道啊……”說著將劉子然和子衿來的事一一說給雲珠聽。
雲珠不動聲色地記在心裏,就知道雪夫人不會放過任何離間公主與公子的機會!這雪夫人還真是不死心啊!
雲珠走後,書房內又恢複了平靜。舒默靠在椅子上,雙目微合,輕輕按揉著太陽穴。雲珠的話顯然他是聽進去了,重重地歎口氣。舞惜的任性他是知道的,也一直縱著她,然而此次,她的任性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舒默苦澀地勾起唇角,舞惜的任性難道是他寵出來的?
舒默回憶著和舞惜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在那次深夜交談時,她說:“你可知曉,寵而不愛是女子最大的悲哀!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若沒有一心人,我寧願孤苦終生,也不去乞憐那點子寵愛。”說話時,她身上散發出令人無法忽視的尊貴!
新婚的第二天,她說:“我們當日已達成共識,我隻要清靜度日!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對你感激涕零嗎?你所謂的那個夫人之位在我看來,分文不值!”說話時,她眼中有著清晰可辨的鄙棄!
為了雲樓,她說:“至於杜筱月,你眼見一個女人為你生兒育女,經曆那樣的凶險、疼痛,幾乎用命換來的孩子,你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想將他送人。拓跋舒默,你該有多心狠?”說話時,她眼中有濃濃的失望!
之後,她更是再三強調:“我隻要唯一!愛就要全部,否則,我寧願孤獨終老!”“沒錯!否則你即便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麼,有些事我身不由己,有些事,我卻隻遵從內心!”
……
似乎,她所謂的原則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她一開始便將話說得決絕,也告誡過他,若做不到就不要靠近!是他自己不受控製地被她吸引,是他自己想要一再地親近她!
似乎,在這事上,她雖說倔強,卻並沒有什麼過錯……
雲珠說的不錯,他喜歡她不就是因為她這份與眾不同的心性嗎?如果她變成同那些女人一樣,一味地隻會曲意逢迎,一味地隻會隨聲附和,那麼他還會再看重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