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回來了,渴望已久的人就近在眼前,卻無法碰觸,甚至連說話都不能,這樣的感覺讓蕭秦覺得自己倒不如真的死了更好。真的死了的話,相信總有一日可以在奈何橋下與雲崢相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雖然見了,卻什麼都不能去做,隻能讓自己更加痛苦。
“主人,你若是說不出口,不如我去替你轉述好了。或者,我來替你先去探探陛下的口風?”不忍心看自己的主人如此痛苦,離塵為蕭秦獻策。
“不必了,我和他的事,還是由我自己親自來解決好了。”謝絕了離塵的好意,蕭秦有著他自己的偏執。既然害一切變成現在這個狀況的人是自己,那麼改變這樣的狀況的人,也必須還應該是自己。
似乎上天也有意要給蕭秦一個契機,又或者是更加艱巨的考驗,事情的轉折點很快就出現在了蕭秦的眼前。中元鬼節,雲崢允許宮人們擺設祭品,祭奠逝者,隻是禁止焚燒香燭,以免引起火災。
宮人們都在祭拜先人,雲崢卻對此並不感興趣。自己的父親從來就都沒有在自己心中留下過什麼深刻的印象,更何況什麼根本就是素未謀麵的祖先?突然想起了自己還從未祭拜過蕭秦這件事,雲崢命人準備了酒食、祭品,親自前往蕭秦的陵墓祭拜。
過去之所以沒有來,是因為雲崢自覺無法麵對,隻想起這墳墓就都會悲傷。如今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能夠平靜麵對這個事實,雲崢突然很想要拜祭一下蕭秦。
“你知道嗎,我有多想見你……鬼也好,神也好,哪怕隻有一眼也好……”吩咐侍從在一旁遠遠等待,雲崢為蕭秦倒上了一杯酒。蕭秦的陵墓並不在宮中,不必顧忌自己發出的禁止火燭的命令,雲崢開始一張一張地親手為蕭秦焚燒起了紙錢。
火光帶來的溫暖,突然讓雲崢想到了一件事——那個人睡在那麼冰冷的地下,會不會覺得冷?隔著一層土和磚石,沒有辦法用身體去溫暖那具想必相當冰冷的身體,雲崢倒是恨不得自己能鑽進這墳墓裏立即去陪伴蕭秦。
雖然之前一直懷疑蕭秦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如今看著這座墳墓的時候,雲崢的心裏卻隻有悲傷。悲傷讓他失去了理智,更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雖然很想讓人立即挖開這礙事的土丘,雲崢卻突然又害怕會驚擾了那長眠之人的寧靜和好夢。
“我……愛你……”這句麵對著蕭秦時一直都沒能說出口的話,此刻卻突然脫口而出,讓雲崢自己都吃了一驚。輕輕掩住了嘴,想要收回自己已經說出的話,雲崢突然憤怒地睜大了那雙藍色的眼睛。
“回答我,為什麼不回答?我想要聽你回答,想要再次擁抱你……”那種因無法得到回應生出的憤怒愈來愈烈,漸漸包圍了雲崢,熊熊的怒火將他的最後一點理智也已經完全焚燒殆盡。
“痛苦的好像就隻有我一個人……一直以來就隻有我一個人!你倒是死了,死得幹淨,卻害我一個人活著,活在這無盡的痛苦之中!這樣算是什麼?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嗎?或者,你果然根本就從來都沒有愛過我……”突然變得越來越暴怒,雲崢自己也沒有辦法平息這已經完全失控了的怒火。
“來人!”突然大喝了一聲,雲崢藍色的眼睛看起來比黑夜裏燃著的飄忽的磷火更加詭異、可怖。
“陛下有何吩咐?”從雲崢的聲音也可以判斷出似乎情況不妙,侍從們哪裏還敢有半分怠慢,急忙上前聽令。
“你們這些人,現在就給我把這座墳挖開,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個人在這裏這樣痛苦,他又憑什麼一個人在裏麵睡得安穩?”雲崢一開口就發出了一個聽起來實在有些荒誕的命令,倒叫侍從們一時不敢動手。
“寡人的話你們難道沒有聽清?還是說,你們都是些死人?如果你們真的想死,寡人現在就立即成全你們好了。”眼看眾人毫無反應,雲崢的麵目變得愈發猙獰了起來。
“屬下不敢怠慢,還望陛下饒命。”雲崢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隻是因為顧忌國師生前和雲崢之間的關係,眾人才遲遲不敢動手。但眼見若是不動手的話,隻怕是現在立即就要性命不保,於是也就隻有硬著頭皮應下了雲崢的命令。
“既然如此,還不趕快給我挖……”咬牙一字一句地慢慢說完,雲崢突然很想要立即印證自己的猜測。蕭秦是真的死了還是不過是詐死在騙自己,這件事馬上就可以弄清楚了。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有什麼不妥,沒有愧疚,雲崢感到的卻隻有恐懼。
“如果……那棺材裏真的什麼都沒有……那又該怎麼辦?”渾身不自覺地開始顫抖起來,雲崢那雙藍色的眼睛緊盯著侍從們的一舉一動,盯著那被挖開的每一鍬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