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貴人毫不在乎地攤開雙手,笑著說:“能看見我恨的人日日在我麵前受盡苦楚,即便永遠不能離開,我也無所謂。”
雅兒聽得出來她話中所指之人是楊妃,有些不解地問:“你既對楊妃恨之入骨,為何不願配合娘娘,將她除去?”
“對於有些人來說,活著遠比死了更受折磨!”靈貴人說這話時,眼底盡是陰狠,麵上笑得有幾分猙獰。
雅兒不解,再三追問,靈貴人方才道出其中緣由——
前幾日,冷宮中又一名女子不堪折磨,撞牆而亡。對於冷宮來說,這樣的事隔三差五便會發生,無論是周圍的人還是奴才婆子們都早已是見怪不怪。
可這樣的場景對楊妃來說,卻是平生第一次見到。她之前雖也下令殺過不少人,可從沒有一次讓她親眼看見人死後的慘狀。
一場秋雨一場涼,入秋後,雨水漸漸豐沛。那日正巧天上也是淅淅瀝瀝地飄著小雨,奴才來了,拿了塊破涼席,便將死去的女人裹起來,提著腳,順地拖走。一路上,偶有小水窪,那女子長長的頭發飄散在外,頭上臉上滿是泥水,狼狽至極!
都說死者為大,可對於冷宮的女人來說,確實命如草菅。那些奴才們每逢遇到這樣的事,臉上都是麻木不仁,更有甚者,臉上還有著不耐煩和厭惡。
雖說是在下雨,可牆角邊上仍然窩了不少人。她們嘻嘻哈哈地看著這一幕,扯著彼此淩亂的頭發,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的於心不忍。
楊妃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甚至連雨水淋到肩上,都沒有察覺。
香茗見狀,心疼不已地上前,想要攙扶她回屋:“娘娘,咱們進屋去吧。外麵下著雨呢,若是著涼了可怎麼好?”
“不必,我想站一會兒,你進屋去吧,不要理我。”楊妃拂去她的手,固執地說道。
香茗一聽,連忙轉身進去,不一會兒取了長衫來,披在楊妃肩上,手中拿了絹帕擋在她的頭頂,說:“哪有娘娘在外麵淋雨,奴婢回屋躲著的道理?娘娘竟然想賞雨,奴婢自當奉陪。”
楊妃感動地笑一笑,又看向外麵。這功夫死去的女子早已被拖走,在楊妃的印象當中,她似乎是個美人,進宮沒多久,便因為得罪了當時的李妃,被打入了冷宮。
那個時候,李妃在宮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很是得寵,而這女子不過是美人而已。不過是兩個妃子起了爭端,皇上自然是要護著李妃的。將這美人打入冷宮後,李妃卻隻禁足一月,小懲大誡。這事在當時壓根就不足以引起大家的關注,很快這美人就被眾人忘在了腦後。
她之所以能記著這個人,也是因為當日她同李妃走得很近。來冷宮多日後,她也慢慢將這裏的人記起來,然後回憶著她們淪落至此的緣由。
“娘娘,您在看什麼呢?”香茗見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某處,好奇地問。
楊妃聲音清冷:“你注意看剛剛被拖走的那具屍體了嗎?”
香茗蹙眉,連聲道:“娘娘,您何必去看那些不吉利的事?奴婢扶您進屋,陪您說些從前的趣事吧!”她隻以為娘娘看了這些,有些觸景生情,怕影響心情,想著讓她高興些。
楊妃搖頭:“你別擔心,我並未因此而心灰意冷。隻是覺得,她雖說走得不體麵,倒也很安詳。”
“安詳?”香茗頗為驚詫地看著她。
楊妃緩緩地開口:“是啊,安詳!你想想看,她活著的時候,身在冷宮,得不到任何的尊重,連自由也沒有。雖說她有些神誌不清,可終究還是知道活著的不好,否則怎會撞牆自盡呢?”
“娘娘……”香茗聽著她這樣說來,有些心驚。
楊妃並未察覺,依舊娓娓道來:“所以說,人生在世,有時候活著,未必就是好事。倒是死了好,一了百了,了卻無數煩惱。”
香茗聽到這兒,也顧不上什麼尊卑,一把拉住楊妃的手臂,語氣焦急:“娘娘,您說什麼呢?您忘了之前告訴奴婢的話嗎?活著總是有盼頭的!若是死了,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您可別嚇奴婢啊!”
楊妃回頭看著香茗滿臉擔憂,微微一笑:“是啊,這話我從前是說過,可今非昔比,我倒是真的覺得有時候死了省事,死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