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華一麵喏喏地點頭,一麵小心地開口:“皇上,您方才說了許多蘇大夫言語不敬之處,蘇大夫又口口聲聲地強調她不是您後宮中的女人。奴才想著,您之所以動怒,是因為蘇大夫數次出言不遜……”
“說重點!”季舒玄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是,是,是。”章華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氣接著說,“皇上,奴才冒死問您個問題。若是當初蘇大夫得知您身份後,便如同旁人一般,對您曲意迎合,或是溫順聽話,您可還會這般喜歡她?”
章華話音未落,季舒玄那嗜血的目光便刹那間如利箭般射向他。章華渾身一個激靈,連忙俯下身子,道:“奴才僭越,請皇上降罪。”
然而,季舒玄並未說話,他隻盯著章華的頭頂,看了許久,方才緩緩踱步到窗邊。他看著窗外那高大的鬆柏,雖已入秋,卻依舊青翠欲滴,從不會因著季節的變化而有任何的改變。說起來,這一點的“不合時宜”倒是有些像諾語……
後宮中的女人如花兒一般,無論初進宮時是怎樣的溫婉動人,時間久了,都變得一樣。在他麵前永遠是唯唯諾諾,即便有些小性子,也都並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上至貴妃,下至低等的宮嬪,她們或是明豔、或是柔情、或是高傲,可那都是在人前,但凡是到了他麵前,幾乎是清一色的溫馴乖巧。真要說起來,他之所以難以對她們動心,不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總感覺自己麵對的是沒有脾氣秉性的玩偶,毫無生氣而言。
反觀諾語,她便像是一朵渾身帶刺兒的薔薇一般,他稍有靠近,她便會武裝自己,進行反抗。而平日裏,她在麵對旁人時,又總是沒有半分的高傲,總是那麼平易近人。他第一次在瘟疫村看見她的時候,她便是如此耐心細致地給那些患了重病的百姓看診。
也正是如此,他對她的心思,才會一日日地加深,才會一次次地容忍她的無禮……
始終跪在地上的章華在沒有得到季舒玄的允準前,是不敢有所動作的。他心中忐忑不安,方才那些話,以奴才的身份來說,是有些僭越。可皇上什麼話都沒說,可見他的話是說到皇上心坎上了。
“起來吧。”季舒玄收回目光,見章華仍伏在地上,說道。
章華這才喏喏地起身,看著季舒玄,勸道:“皇上,以後切莫動怒,動怒於您龍體安康不利啊。”
“章華,你這偶爾一句話,倒真是讓朕醍醐灌頂啊!”季舒玄感歎道,“你說的不錯,若是諾語如後宮中的女人一樣,也許她在朕心中就沒什麼特別的。朕喜歡她,看重她,皆是因著她的與眾不同。”
章華附和道:“皇上,還記得褚爺之前勸您的話嗎?越是像蘇大夫這樣的女子,您便越是不能心急。終有一日,蘇大夫會被您感動,繼而以身相許的!”
一番話說得季舒玄龍心大悅,方才那一通火,也著實叫他有些餓了。看一眼桌上的更漏,吩咐道:“傳膳吧!”
“是,奴才這就去。”章華應聲是,躬身退了出去。
季舒玄看著章華的背影,自嘲地笑一笑。這個蘇諾語啊,自己自從碰上她,可真是倒退十年不止!這許多簡單淺顯的道理,竟還需要一個奴才來提點。
章華的動作極快,不一會兒功夫,豐盛的膳食便已擺好。季舒玄走過去,看一眼桌上的東西,說:“今日這菜式做的精致,即刻吩咐人,也送同樣的吃食去太醫院。”
“是,奴才這就去辦。”章華笑著點頭。皇上果真是看重蘇大夫,方才氣成那樣,轉個身就又這般惦記著她。
而太醫院內,當蘇諾語看著滿滿一桌子的美味珍饈時,頗為詫異地看著章華:“章公公,你這是何意?”
“蘇大夫,這您都看不出來嗎?”章華笑著說,“這些菜式同皇上所用,那是一模一樣啊!皇上說了,今日這菜式做的精致,叫奴才吩咐膳房的人,送了同樣的來您這兒。”
蘇諾語同心雲對視一眼,後者眼底寫滿了不可思議。
章華接著說:“蘇大夫,您是不知道,皇上今日回到嘉德殿後,有多震怒。奴才跟在皇上身邊多年,還從未見過皇上如此。蘇大夫,奴才說句不該說的話,這皇上對您可真恨不得能將心掏出來啊!您再怎麼也不能這般氣皇上啊!”
蘇諾語聽著章華的話,心中有些無奈。說實話,她並不希望季舒玄如此對她,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夜離,這一生她非夜離不嫁,斷然無法回應皇上的一份感情。可有些話,她現在一時半會兒又不知該如何對皇上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