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許久,他始終不曾被發現。不願再等,他低聲咳了兩聲。
“阮天策?”阮天浩身體一震,隨即平靜地開口。
夜塵嘴角上揚,輕笑出聲,算是認可了他的答案。
阮天浩接著問:“如今在你的地盤相見,我是該叫你阮天策還是夜塵呢?”
“隨意。”夜塵並不意外他的問話。他心裏明白,即便沒了武功,阮天浩也絕非是等閑之人可以比擬的。他的洞察能力與分析能力,依舊不容小覷。
阮天浩哈哈大笑,隨即嘲諷道:“沒想到,我一直派人苦苦追查的默賢閣公子竟是我的親大哥!阮天策啊阮天策,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彼此彼此,我亦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你竟會被關在這兒。”夜塵回擊。隻見他身形未動,右手微抬,一道淩厲的掌風過去,覆在阮天浩眼上的黑紗應聲滑落。
被黑紗蒙眼許久,如今乍然重見光明,阮天浩多少有些難以適應。他再度閉眼,方才緩緩睜開。打量著麵前的人,一身藏青色的長衫,氣度儒雅,如翩翩佳公子般,再對比自己,衣衫不整,蓬頭垢麵,還真是狼狽啊!
阮天浩唇角始終掛著嘲諷的笑,他想過許多兩人見麵的場景,但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這樣狼狽地站在他的麵前。並且因著自己的狼狽,愈加地襯托出他的卓爾不群。
“沒什麼想不到,勝敗乃兵家常事,我願賭服輸!”阮天浩說道。
夜塵頷首:“勝敗的確乃兵家常事。可這一次,你卻沒有了翻盤重來的機會!”
阮天浩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夜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原本心底的那絲不是滋味在想到他的作惡多端之後,消失匿跡。他冷冷地說:“不過你也沒什麼好遺憾的。這些年中,你作惡多端,多少人死在你手上?多少家因你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甚至你竟將這毒手伸向爹、你娘和皇上!還有曼綺郡主,若不是福大命大,隻怕也難逃一死!”
“曼綺?”阮天浩沉吟著這個名字。之前一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如今重回他的腦海……
他記得,曼綺從京城狼狽出現在他麵前時說的是,阮天策要殺她為爹報仇,她九死一生,在晏安的保護下方得脫身……
他一直以為曼綺的背叛是為了替平南王報仇,沒想到,曼綺竟從一開始見他,便早已策劃好了一切。他這一生,從未被人算計至此!
夜塵是誰,精於謀算那是出了名的。一看阮天浩這樣子,便猜測出關於曼綺的事,他必定有些不知道的。夜塵笑說:“你該不會以為曼綺郡主對你的背叛隻是因著平南王的事吧?你自己捫心自問,你都對她做了些什麼!”
想起那個女子那段時間的種種溫柔似水、大婚之初的小心翼翼以及初遇時的美好回憶,阮天浩緩緩垂下了頭……
是啊,他做了什麼?
他派了晏安假意來接她,實際上卻是來刺殺她;他從不曾將她視為妻子,隻是一個隨時可以棄的棋子;他籌謀著用曼綺的死來嫁禍給阮天策,嫁禍給朝廷,以激起平南王心底的恨意……
“若非是我們提前窺破了你的計劃,派人保護曼綺郡主;若非是她身邊那個忠心耿耿的漣兒舍命相救,你以為你還能看見曼綺郡主站在你麵前嗎?她的確愛你至深,甚至為了愛你,她可以連她爹都不顧,連她自己的命都不顧!可是哪個女子能忍受至親之人這樣赤裸裸的背叛?”夜塵毫不留情地斥責他。
夜塵的話字字錐心,如最鋒利的刀劍,直戳阮天浩的心坎。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抬手按住了心髒處……
阮天浩這副神色不像是裝出來的,倒像是發自內心。夜塵臉上閃過一抹驚詫,難道這曼綺竟也進了阮天浩的心?若真是如此,倒是極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一個連親生爹娘都罔顧的人,其心之狠辣可見一斑。這樣冷硬的心腸竟也能裝進別人?
他不禁在想,若是曼綺知道這一切,不知此時心裏會不會有一絲後悔?
“這是我的事,輪不到你管!”阮天浩突然抬頭,狠戾地吼道。
夜塵聞言一哂:“若不是萬般不幸與你同姓,我何須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