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他話裏的自命清高與濃濃不屑,阮天浩的神色大變,即便從來都知道這位嫡出的大哥瞧不起自己,可這樣被赤裸裸地嘲諷,還是頭一次。阮天浩怒極反笑:“是啊,誰叫我們中有著割舍不斷的血脈相連呢?即便你手眼通天,能逆天改命,也改不了我們之間的牽扯!”
夜塵巋然不動地冷冷盯著他,哪裏會被他這樣三言兩語所激怒。其實他心裏明白,阮天浩所言不虛,血脈這東西早在出生那日便被注定,任誰也無法更改。無論他再怎麼不願,再怎麼不甘,都無法否認與阮天浩的牽連。
倘若他不是自己弟弟,倘若可以毫不顧惜爹的感受,就憑著阮天浩昔日的所作所為,他早已使出了各種法子去折磨他!憑他死一百次都無法解恨!可他偏偏姓阮,偏偏與自己同父異母,偏偏是爹的兒子!
這樣想著,夜塵的臉色陰沉了幾分……
阮天浩目光如炬,沒有錯過夜塵臉上絲毫的變化,直至看著他變了神色,心底方才覺得有了些痛快。
夜塵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若不是有些事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他又豈會在此與他耗費時間?
“阮天浩,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我亦不屑與你為伍。但今日有些事我一定要知道答案。”夜塵一旦嚴肅起來,倒也有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阮天浩倚著牆壁靠著,這樣手不能提的虛弱令他是有些難以適應的,但無論如何他不會在阮天策的麵前表現出任何的異樣。他低下頭,輕蔑笑道:“阮天策,在我麵前你以為自己還是默賢閣的公子嗎?收起你那副教訓人的態度!”
夜塵不加理會,徑自問道:“你從小到大,爹對你百般栽培,你卻做出那麼天理不容的事來,你對得起爹嗎?”
“我以為你會問什麼,沒想到竟問了這個。”阮天浩如紈絝子弟般,笑得有幾分吊兒郎當。
夜塵最是見不得他那副嘴臉,恨不能衝進去好好教訓一番。他的確是作惡多端,做下的壞事罄竹難書,可其他事日後都可以由夜離去審判,唯獨爹的事,他想要自己問個清楚。
夜塵眼底一片陰鷙,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勢必要問出個結論來。
阮天浩看著他,腦海中不其然地浮現出與爹重逢那日,爹似乎也是這樣的神色……從小爹便是他仰望的人,也是他一心想要變成的人,可不得不承認,他無論如何模仿,始終無法與爹一樣。倒是阮天策,從來都我行我素,但言談舉止間卻總是和爹有那麼幾分相像。
這……大概也是他心裏憤憤不平的原因吧。就好像嫡出的阮天策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而庶出的他,卻百般努力,也融不進去。
思及此,阮天浩的神色也變得陰翳。他大聲嘲諷道:“阮天策,你懂什麼!你不是我,你什麼都不懂!你自小便是阮府的大少爺,是堂堂的阮府繼承人,是嫡子!你自小便是高高在上,受人尊重!哪裏能明白我的心思!”
夜塵詫異:“這些不過是你自己想當然的結論,從來都不是爹的意思!你竟為了這些陰暗的心理,就做出那樣罔顧人倫的事!”
“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阮天浩氣極地揮手,“從來爹對你都和對我不一樣!一年下來,你幾乎日夜都能有爹陪在身邊,可我呢?若想在晚膳時分看見爹,對我來說比登天還難!你從小便父慈母愛,我呢?爹疏遠我娘,也連帶著疏遠我。而我娘則因此而遷怒於我,對我冷嘲熱諷,認為我不爭氣,所以才害得她也得不到爹的看重!”
夜塵靜靜地看著他,這些事他並非沒有察覺,可這一切與爹並無相關。他清楚地記得阮天浩剛出生時,爹也是很喜愛的,有一次還和娘說起,無論孫氏做了什麼,不能遷怒到阮天浩身上。那個時候,阮天浩還小,爹和娘對他都是很好的。
可後來似乎是孫氏找到娘大吵大鬧了一番,硬是將阮天浩帶回了身邊。娘在這件事上身份尷尬,生性善良的她又從來都做不出端著正房的架子指使側房的事來。就這樣,阮天浩被孫氏接回了偏院。起初那些日子,娘還總是念叨著,不知道他回去後,吃飯如何,睡覺如何等等瑣事。
至於晚膳一事,娘曾經找到爹說起過,畢竟是爹的孩子,若是長久見不到也不好,便提議將孫氏母子一起叫到前院來用膳。可幾次之後,因著孫氏挑撥離間,尖酸刻薄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