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語詫異,類似的話她聽這後宮裏的人說過不止一次,可今日聽來心底卻有些異樣。她猶豫片刻,沒有接話。
而楊太妃顯然也不在意她是否回答,徑自說道:“皇上待你的心意,你也知道,那真真是用足了心的。若是換做旁人,隻怕早已投懷送抱,可你卻偏偏能始終保持冷靜。你不知道,那會兒你那永遠如旁觀者的樣子,有多遭人恨。”說到最後,她的話語裏有些調笑的意味。
蘇諾語唇角上揚,這樣直白的話,她倒是喜歡聽。
“我不是冷靜。”蘇諾語糾正道,“我隻是心有所屬。”
這一次輪到楊太妃錯愕,她沒想到蘇諾語會回答。自從皇上駕崩後,後宮中的女人便隻剩她一個,想要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當然,即便有人,這些話她也不會宣之於口。不知為何,當她想要找個宣泄之人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蘇諾語。
蘇諾語對上楊太妃麵上那明顯外露的驚愕,輕笑道:“你今日說了那麼多,我便也說句實話給你。你方才說嫁與帝王家是所有待字閨中女子的夢想,其實不盡然。至少我從不認為皇上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兒。可即便如此,我也得承認,我在宮裏的那些時日,皇上待我的確很好。”
“在你心裏,這世間最好的男兒大概便是褚爺吧?”楊太妃問。雖是問句,其實她心底早有答案。
提及心上人,蘇諾語的笑意中多了一絲女子的嬌羞與嫵媚:“是。”她頓一頓,又說,“所謂最好,不過是與你心意相知。我自幼爹娘便教導我,這一生一定要嫁與真心疼愛我的男子,方才不算辜負。更何況,從小到大,我耳濡目染的盡是爹娘的恩愛如漆。”
楊太妃麵上的羨慕更甚:“難怪你能有這樣的好心性!”
聊了這許久之後,兩人間原本的隔閡似乎消散不少。蘇諾語心底對她的成見也有所改觀,卻原來這楊太妃也是個真性情的人。在宮裏縱橫多年,還能如此,實在不簡單。
蘇諾語猶豫了一會兒,方輕聲問:“你方才說了那麼多,其實你心底對皇上是真的有愛。那麼這以後的漫漫人生,要如何過呢?”
她一直是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人,自己收獲了滿滿的幸福之後,就恨不得周圍的人都能如她一般幸福。
“有些事你大概不知情,其實皇上的靈柩回宮之前,我便隱隱猜到一切。那些日子,我幾乎是夜夜都做噩夢,醒來後便嚎啕大哭一場。”這段痛苦的往事對楊太妃來說是有些不堪回首的,她說話間隱隱帶了哽咽,“直到看到皇上的靈柩回宮,我便告訴自己,待送別了皇上,我便去陪他!”
蘇諾語麵露不忍,唇角處緊抿,沒有說話。
楊太妃的聲音愈發地低沉:“我說過,無論如何,我對皇上的心意未曾改變。隻要一想到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他,我便整夜整夜地難以入眠。所以即便我明知道貴妃的那些小手段,我也隻做不知。可後來不知怎的,太妃竟然察覺到……”
蘇諾語愕然,她還以為貴妃的那些事兒楊太妃不知情呢,原來她什麼都知道,卻甘願如此。
“很意外嗎?”楊太妃抬眼看她,“在後宮這麼多年,若連這些都察覺不到,那我豈非早已死了千百次?”
蘇諾語斂去愕然,平靜地看她。
“可唯有這一次,我心甘情願被她算計。”楊太妃輕聲道。
蘇諾語感慨:“這世間的事,卻偏偏是人算不如天算。”
楊太妃點頭:“是啊,無論我也好,貴妃也好,都算漏了太妃這一步。後來太妃告訴我,皇上駕崩後,宮裏還需有人為他組織祭司誦經。這大概也算是我餘生的樂趣吧。”
蘇諾語了然:“能找到一件事做,也是極好的。如此一來,也算是成全了你與皇上的情意。”
“說來說去,皇上這一生大概真心愛護之人,唯有你吧?”楊太妃問。
蘇諾語微微蹙眉:“我心匪石,從未轉也。”
楊太妃真心誇讚道:“這話若是叫褚爺聽去,隻怕是高興至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