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午膳時,夜塵回來,一眼便看見坐在那兒一臉沉思的清然,時而蹙眉,時而搖頭,似乎在為什麼事而煩惱。夜塵走過去,將她環在懷裏,問:“想什麼呢?我瞧著你似乎在為什麼事而煩惱。”
清然仰頭,看著他,將心底的猜測說與他聽,末了問:“我這樣猜測可有幾分道理?”
夜塵的麵上略有詫異,卻很快泯於平靜,沉吟不過片刻,便道:“你這樣做非常對,不可讓曼綺知道這其中的事。她如今身在其中,看不真切,於她而言倒是福氣。與天浩的那段過往,隻怕留給她的是痛苦多於快樂,既如此,能徹底死心,也是好事。隻有這樣,她才能鼓足勇氣,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嗯,我也是出於這個考慮,才沒有點破她。”清然說道。
夜塵坐下來,似笑非笑道:“難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天浩這一生做了那麼多令人發指的事,我是打心底地瞧不上他。可如今死到臨頭,竟也能難得地做對一件事,實屬不易啊!”
清然偏頭看著夜塵,雖然夜塵話裏話外從不說阮天浩一個好字,可到了這生死關頭,畢竟是同父的親兄弟,心底多少也有些別扭吧。
清然歎息:“隻是苦了曼綺,真是難為她了!你不知道,昨夜她大概是一夜未睡,你看她今晨來我這兒時,那眼下的烏青,連胭脂水粉都蓋不住。還有眼睛紅紅的,肯定是痛哭過的。”
“長痛不如短痛。”夜塵冷靜地分析,“若是現在不痛,那麼她便是下半生地痛苦。你想想看,是揮劍斷情好,還是苦痛一生好?”
清然點頭:“話雖如此,我也明白。可這樣的事情她甚至不知情,便被我們決定了。”
夜塵撫著她的肩頭,輕聲道:“清然,你如今懷有身孕,性子也變得綿軟了幾分。你且好好去想想利與弊,便該知道我們如此做是正確的。”
“嗯。”清然微笑,“也許時過境遷,待她冷靜下來,也會想明白今日阮天浩的苦心。”
夜塵點頭,不忘叮囑:“這件事切莫讓爹娘知道,尤其是爹,天浩畢竟也是他的兒子。”
“好,我曉得輕重。你放心就是。”清然點頭。
這事便作罷,清然和夜塵達成一致,不會在曼綺麵前主動提及。而曼綺在這之後,也像是將阮天浩徹底忘了一樣,再沒有在人前表現出任何想念的跡象來。清然每每看在眼底,隻覺得心底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當然更多的便是為曼綺祝福。
而大內監牢,阮天浩在曼綺離開後,心緒也是久久難以平靜。自從從逍遙穀被押解進大內監牢後,他就一點點死了心。並非是單純的絕望,隻是在充分的審時度勢後,心知再不會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他好歹也算是個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即便最後的結局不盡如人意,也能泰然接受。
若是曼綺不走這一趟,阮天浩的心本已平靜到不會再起波瀾……
自曼綺那日頭也不回地離開後,阮天浩便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哪怕是麵對獄卒的蓄意挑釁、為難,也不做任何回應。甚至已經死了的心竟開始期盼能離開這囚牢。
尤其是曼綺剛走的那晚,他躺在監牢的角落,幾乎是一夜未眠。隻要一閉眼,就能聽見她說“黃泉路上,我不會讓你孤單成行”這話。這一生從有記憶之日起,這話絕對是他聽見的最震撼心靈的一句!
他從不否認,三年前接近曼綺,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一見鍾情,說白了就是懷有目的地接近,繼而徹底搞定平南王。當然這一切,現在曼綺也已經明白。
曾經一度,他心底的女人隻有嵐兒,而身邊的女人來來往往頻繁,可謂是萬花叢中過。曾經的曼綺涉世未深,單純至極,若是身後沒有平南王,壓根入不了他的眼。可以說那段時間,兩人間的每次相遇,都是他精心策劃好的,無一例外!
之後的求婚與提親就更不用說,他心裏記掛的也全是平南王手中的權力,如此而已。所以才會在大婚之後,便毫不顧忌地表現出真實的感受,不去理會她的情緒。說到底是因為他太了解曼綺,料定以她的性子,必定不會在人前埋怨他,更是會設身處地地為他的“反常”找各種理由。
事實證明他是足夠了解曼綺的,她的所有表現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無一例外。那段時間,他與嵐兒從未斷了聯係,反而為了證明他的心意,他有了更多的時間將曼綺留在家裏,自己進宮相會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