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外,是一條筆直的大道,紅色的泥土,土旁綠森森的樹。
太陽不甚赤熱的光裏,仰頭一看,頭頂飄來一片黑雲。
十月的天氣,雨要下的時候還是會下。眼睛裏,就隻是一片綿綿的水珠。手中粗陶碗裏白水之上數片綠葉,放下碗,下一刻馬蹄聲中衝了出去。
霧色漸起,水勢綿綿。
伸手掀開車簾,一邊興致勃勃回頭來問斐衣。
“斐衣,和縣都有些什麼風光?”
“公子,這時節錯過了。”
“斐衣,你還真是掃興。”一麵說著,懶洋洋放下車簾,閉目小憩。
我從前一直想出來走走卻總苦於無機會,現今終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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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以南八百裏,和縣。據說風物之美,為南離之最。
招呼秋湖將馬車停到一座高門大戶前,淡青灰牆,牆裏一片綠油油的樹,看來很是廣闊。我走下馬車前去扣門,開門的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
“老伯,煩請稟報你家公子,就說故人來訪。”
等不過片刻,末語人先笑。
“好,你還真來了。”柳家公子令言手上拿著一枝筆,喜上眉梢已經跑出來。
我付手立於門前,對著門裏悠然微笑,“若是不來,怎對得你幾番送圖的拳拳心意!令言,下次要請我,直接言明就好,害本公子研究那破圖眼睛險些壞了一隻。”
“我還以為你不來。”他哈哈大笑,走過來挽著我手就往裏走,一邊吩咐管家安頓車馬。一路急走被拉進了一間書房。
“我今日正無聊,你來得好,等我畫好這剩下幾筆,你我出去走走。”
掃視了一眼房間,四麵立牆的大書架上堆得滿滿,靠東牆上一幅長軸,美人在月下幽思,身姿飄搖,十分迤儷。美人腳下大紅書桌,泛黃的氈毯上溥溥一張畫。我走上前去,看一眼立時笑起來。
“畫得好,本公子從來不會作詩的,看你這畫立時就會做了!”
“你說的,我往日求你還不得一句。”他筆一勾上揚,順勢將筆放我手裏來。我心中暗笑,筆上抖動就寫起來。
“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本公子水平一流,你看如何?”我放下筆,大言不慚洋洋得意。
“好好好,果然好詩!”令言一邊念一邊笑,笑容古怪,“既是你的好句,這畫也歸你了。”
我看著那畫上鮮活的幾枝杏花,花下美麗的姑娘,十分用心。
“你這牆出得遠了!”
“不遠,才八百裏。”我說得麵不改色,伸手在那畫上摩挲,“本公子怎麼著也比較像一棵樹,還是懸崖邊上吹不倒的。”
令言笑到一半卡住,“京裏呆不下去?”
“你覺得我像是逃命出來的?”我微笑坐下來,“這幾年總在一個地方,看得煩了。”
“茶樓酒館的我聽了不少,十分精彩,你這當事人怎麼可能輕鬆?”
“往好的方向看,本公子出名了。”
一朝成名天下知。
正說話間,一青衣小童進來行個禮叫聲公子,欲言又止,我站起來。
“等你忙過了,再帶我出去閑逛不遲,我此次來,總是要在這裏逗留許久,盡情打擾的。”
當下也不等他回話,走出門去。劍影站在門外,領著我一路向西,停在一處小樓前。樓前一麵淨水,水中假山堆石,一口清泉流泄,竟然十分清靜。我走進去略作洗漱躺下休息。連日馬車,坐久了也累。
不過是小睡一下,卻做了個夢。
齊越執著白子,一臉嚴肅地對我說,咱們來打個賭。
我眼皮跳動了數下,一觀自己眼下的局勢,棋盤上黑白絞成一團,腹背受敵,就差臨門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