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的腳步頓住,她也尋聲看向安王。
安王居然緩緩抬起頭來,雙眸黯黯,晃了她一眼,看向武士,平和道:“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好好送出府去就是了!這樣動粗動蠻,像什麼樣子!”
“主上……”武士本想反駁幾句,但是安王目光一沉轉過臉去,他便不敢多言了,趕緊放開她,恭恭敬敬的回道:“是,謹遵主上之命!”說話間,還用陰冷的眼神瞪著她,似乎在說,死丫頭,盡給我惹麻煩,看我怎麼修理你。
她也不示弱,拍拍衣裳,看一眼安王,得意得下巴飛得老高,聳聳鼻子對武士做了個鬼臉,氣得他眼珠子都快冒火了。
見武士敢怒不敢言的糗樣和他之前的威風大相徑庭,蝶妝憋著笑,大步向安王一邁,撲通跪地,再次聲情並茂,放開甜婉的嗓子說道:“安王,我真的不是壞人。一開始我不知道您是安王,所以有膽子偷聽您撫琴。後來,認出您是安王,那是從少俠他對您的敬畏之態猜出來的。”
武士碰了她一下。
她甩開他的手,瞪他一眼,繼續對低頭擺弄著琴弦的安王說道:“我早就聽說過您了,您是春秋百姓的希望,眾人皆稱您是佛祖轉世,是來人間世普度眾生的。小女子在此肯求您,給我一條活路吧!”
她裝出悲傷的樣子,抽泣兩聲,哽咽道:“前幾日,我和父母背景離鄉來到梁城,結果父母親都被歹人殘殺了,我也被他們逼到絕路,這才投了江。幸虧安王府的人好心搭救,我才挽回了一條小命兒。可是,放目天下,我一個孤苦無依的未嫁姑娘,真的不知道要投身到何處去?真的不知道出去以後,還會不會遇到歹人。求求您,大發慈悲,留我在王府做個使喚丫頭吧,我什麼都能幹,什麼都願意幹……”
“哪來的女人,在這打擾主上撫琴!”
脆亮的喝聲打斷了蝶妝的哭訴。
她抬眼一看,有位單鳳眼的姑娘端著杯熱湯站到了蓮花台上,正怒瞪著武士,“武瀾,你這個侍衛都統是怎麼當的?怎麼任由一個陌生女子接近主上?”
單鳳眼年紀有近三十了,高綰百花髻,插金釵,穿著貼身的直裾女服。服裙白底,繡滿暗紅色牡丹花團,穿金戴銀,渾身貴婦裝扮。
顯然,這貴婦在安王府地位不低,最起碼也是安王的近侍,是以她可以在安王麵前如此放肆的說話,而安王竟置若罔聞。那位安王,蝶妝真服了他。此時周圍熱鬧的就差開鍋了,他仍在低頭琢磨他的琴,這身邊的事,包括她剛剛那通聲淚俱下的長篇大論,都絲豪分散不了他的注意力。
“王,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她又哀求。
安王仍然是那副著了魔的樣子,低著頭看琴,口中似乎嗯了一聲,很含糊。她正想追問一遍,侍衛都統武瀾便過來了,一把將她提起,大步便走向蓮花台下的石橋走去,滿臉的不高興,顯然是對那位貴婦的數落不滿意。
眼看離蓮花台越來越遠了,她又喊起:“昱哥哥,幫我,讓安王留下我吧!”
昱哥哥,這三個字似乎對那位叫昱的王有吸引力,否則之前他不會失手撥動琴弦。很可能,有一個他在意的人,也叫他昱哥哥,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好極了,盡管這麼叫他十分的別扭,但是,隻要能拖延時間接近他,什麼招兒都得使。
但願這一聲呼喚,再次幫助自己。蝶妝僥幸的想著,身體已被武士提出了好遠。
安王並沒有叫他們回去。
武士已然將她帶到了湖岸上,悠然的琴聲再次響起,安王這次撫了一曲長相思。
琴音幽幽,飛過湖麵,縈繞在柳樹枝頭。一排沿湖而栽的垂柳輕輕拂動著枝條,揚起絲絲柳絮。成千上萬的柳絮,輕盈而潔白,泛著月光,伴著琴音,嫋嫋飛散,宛如被母親遺忘的塵埃,帶著傷心,卻又帶著希望,飛向無知的未來。
就像當年的她,離開了娘……
蝶妝被這動人的琴聲感染了。
仿佛看到,路的前方,娘正慈愛的笑著,向她伸出雙臂,迎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