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純屬偶然(1)(1 / 2)

李文戈能夠進入市人事局機關,那純屬偶然。

李文戈大學畢業的那一年,黨政機關進人已經是很嚴格了。沒有特殊關係是很難進去的。他是師範學院畢業生,理應到教育口當老師,畢業報到證上也寫得非常清楚,到市教育局報到。但他心不死,不願意當老師,從進師範學院讀書的那一天起,他就沒想過要當老師。

李文戈是學中文的。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對文學非常喜愛,讀了不少的文學名著,也寫了不少的文章,高中時文章就在報紙上發表過,他常常設想,學中文的,跳出教育口不當老師還是有希望的。

李文戈這個名字起得很有些“說道”。

李文戈的爸爸叫李雄,是一個工廠的普通工人,沒有什麼文化。平時少言寡言。年紀不大時就已經是滿頭白發,滿臉皺紋,樣子很蒼老。文戈很少見爸爸有快樂的時候。他甚至覺得:爸爸是不是不會笑呢?怎麼總不見他臉上有笑容呢?

初中畢業,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市重點高中,他終於看到了爸爸的笑容。那天錄取通知書發下來,當小學老師的媽媽買回來了酒肉,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文戈頭一次發現,爸爸喝了那麼多的白酒,爸爸的話一下子多了起來,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爸爸說:“兒子,你給爸爸爭了氣,爸爸今天高興,爸爸高興呀!”

文戈發現,爸爸的眼裏竟含有淚水。

媽媽說:“文戈這孩子會有出息的,他好多地方都像你呀!”

“我有出息嗎?”爸爸端著酒杯問。

“你有。當年,你還當過副廠長呢!”媽媽挺自豪地說。

爸爸當過副廠長?文戈這可是頭一回聽說。從他懂事的那天起,他就知道爸爸是個工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從不多說一句話的工人。

“哈哈哈!”爸爸突然大笑起來。笑的那麼爽朗,那麼響亮,那麼豪邁。他端起酒杯,把一杯白酒一口幹了。

“我當年,真的是副廠長,最年輕的副廠長,是老中青三結合的青年代表。我是‘文革’時衝上來的年輕幹部呀!”

“你爸爸要不是因為‘文革’的事倒黴,他現在最小也是個局長了。”媽媽一邊往爸爸的碗裏夾菜一邊說。

“爸爸,快給我講講,‘文革’是怎麼回事?您的副廠長又是怎麼回事?”文戈大聲地而又急切地說。

“不提了,不提了。好漢不提當年勇。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爸爸擺擺手,又喝了一杯酒。酒喝多了,他躺在那裏就睡著了,臉上布滿了快樂的笑容。那笑容就刻在了文戈的腦子裏。

後來,還是媽媽鍾敏講起了爸爸李雄鮮為人知的那段曆史。

李雄中學畢業因家庭生活困難沒有考高中而到工廠參加了工作。從學徒到滿徒,由於刻苦加認真,技術是同齡人中最好的,加上他為人忠厚,謙虛好學,群眾關係非常好,很受大家的讚揚。這個時候,我們國家曆史上發生了那場“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李雄和當時的青年工人們一起,響應偉大領袖的號召,先是造反,後是工人階級領導一切,當工宣隊占領學校。由於他表現突出,加上群眾威信高,“三結合”的時候,他作為青年代表,當上了廠革委會副主任,後來又改為副廠長。這樣的輝煌日子過了沒幾年,“文革”結束,清理“三種人”,組織認定他是造反起家,哪來回哪,從副廠長的崗位上一擼到底,又回到了原來的車間當工人。人生戲劇般的變化讓他一落千丈,戀愛多年,馬上就要結婚的姑娘和他吹了。他幾乎是走到了絕路,他恨“文革”,是“文革”毀了他的前程,“文革”給他的心靈帶來了深深的創傷。

在後來的一段痛苦的日子裏,李雄認識了小學教師鍾敏,兩個人從相識到相知,最後到結婚生子。兒子出生的時候,鍾敏問丈夫起什麼名字,李雄不加思索地回答:“李文革。”

“為什麼要起這個名字呢?”鍾敏不解地問。

“文革給了我太多的苦難,我要讓兒子永遠記住這些苦難。”李雄說。

“你的苦難不應當讓兒子來繼承。我們應當讓兒子得到幸福。”鍾敏說。

李雄搖著頭,對妻子的說法不滿意。

“那……”鍾敏看著臉上沒有笑容的丈夫,想了想說:“那就叫李文戈吧。”

“這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文革,那是文化大革命的簡稱。文戈呢,文是文化,戈呢,是古代的一種兵器。文戈就是拿筆當武器,兒子長大了,讓他學文,以筆做刀槍。文戈也是文革的詣音,也達到了你不忘那一段曆史的目的,這是兩全齊美,你看怎麼樣?”

聽了妻子的講解,沒有什麼文化的李雄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