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兩口子每個月都來尼姑庵看女兒一兩次,埋怨歸埋怨,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哪能不疼呢!尤其是這個女孩子,從小就長得俊美伶俐,又孝順懂事,曾經是兩口子的掌中寶、心頭肉。雖然重男輕女是中國的一貫傳統,但兩口子對這個女兒的愛,甚至比對那兩個兒子都多。
但也不知上輩子做過什麼孽,竟然遭到現在這種報應,好好的生活,就這樣被徹底毀了。可說到底,也不能怪這個可憐的孩子,她也不想這樣啊,父母雖然有時會遷怒於她,但過後仔細想想,他們覺得,最無辜、最委屈的,還是這個孩子。所以,每次來看女兒時,三個人總會抱在一起痛哭一場。
這個尼姑庵離村子不算近,當女孩的父親趕到時,已經日頭西轉了,因為他經常來,所以庵裏的尼姑們對他非常熟悉了,一看當爹的來了,便連忙把女兒也叫了過來。
女兒一聽爹又來了,感到有點吃驚,因為他爹娘來時,一般都是摸黑起來,一大早就往這邊趕,到這裏正好也是中午時分了,一起吃點飯,然後就趕緊往回趕,才能保證在天黑前到家。
怎了父親這個時間突然來了呢?難道家裏是出什麼事了?邊忐忑不安的想著,邊急急忙忙來到他爹所在的房間。
等她剛一進屋,就立即注意觀察她爹臉上的表情,發現她爹情緒好像還不錯,心這才放了下來。
這位父親一看自己的女兒,比上個月見時,更加消瘦,也更加憔悴蒼白,連那俊美的雙眼,也沒了一絲生氣,紅紅腫腫的,應該是哭的,自從到山上後,女孩幾乎每天都是以淚洗麵,還經常在夢中哭醒。上次她跟父母說,自己真的活夠了,真想用根繩子吊死算了,也比這樣生不如死來的痛快,女兒說完這句話後,三個人摟在一起,嗚嗚痛哭起來,幾乎哭暈過去,連旁邊的那些尼姑,看到這種情景,也忍不住暗暗落淚。
一看女兒這樣,這位父親又禁不住兩眼發熱、鼻子發酸,差點又流下淚來。女孩子本想這次忍住不哭,但一看見父親,就實在忍不住了,馬上撲到父親懷裏,又痛哭起來,這一哭,當爹的眼淚當然也止不住了,噗噗簌簌流了下來。
父女兩人哭了好一陣,才止住了悲聲。
父親邊幫女兒擦著臉上的淚水邊說:“孩子,別哭了,別哭了,爹就是準備接你出去,咱們不在這受苦了,咱遇到貴人了”。
女兒被爹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說的一愣,連忙抹了抹眼睛,詫異的問:“爹,你剛才說啥?什麼貴人啊?”
這位父親才長長舒了口氣,扶著女兒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然後把前前後後的經過,詳細的給女兒說了一遍。
這個女孩子聽完,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陷入了某種沉思中。
他爹趕緊問:“怎麼,閨女,你難道還不高興嗎?是那個老道士親自來咱們家說的,保準錯不了,你知道,那個道長可是個神仙般的人物,從我小的時候,他就每年都來咱們這一帶采藥,你也是聽著關於他的故事長大的,他可不是個平常人,所以我才覺得這事有把握。”
女孩子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說:“嗯,我知道那個老神仙,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裏當然高興,但經曆過這麼多事,心裏老是怕發生什麼意外似的,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真的是經受不起了”。
這位父親心痛的握住女兒的手,安慰她說:“看你又說傻話了,咱都倒黴到這份上了,還有啥怕的呢?我跟你說啊,那個小夥子我也見了,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大上海的闊少爺,那氣質、那風度,一萬個鄉紳的兒子也趕不上,他正好和你的遭遇差不多,算是天作之合,又是老神仙做媒,保準錯不了,丫頭啊,這也是咱們苦盡甘來啊,你就不要再多想了,不會有啥意外的,你這一兩天內,收拾一下,我也跟庵主說一下,咱們盡快還俗,不在這受這種罪了。”
女兒聽完父親的這番話,眉頭才舒展開了,內心好像也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爹,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越快越好,告訴你一件事,我在這個尼姑庵裏遇到麻煩了,不知為啥,像是被一個怪老頭盯上了,我心裏很怕,他還說非要帶我走之類的”。
“怪老頭?什麼怪老頭,到底是怎麼回事,丫頭,你快說給爹聽聽”,女孩子的父親著急的問道。
此時,這個女孩的眼睛裏,忽然充滿了恐懼,站起身來走到門前看了看,發現沒人,這才輕輕把門關上,輕輕做到他父親旁邊,壓低聲音說:“這段日子,有一個老頭,長得挺怪的,眼窩很深,鼻子有很高,眼裏還有一塊嚇人的陰翳,經常來庵裏捐施,每次出手闊綽,都是幾百大洋,有時還送銀錠,庵主當然高興了,每次來都把他奉若上賓,又是泡最好的茶,又是做最好的素菜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