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英國文學中的女性作家和作品,簡·奧斯丁(Jane Austen,1775-1817)的《傲慢與偏見》(Pride and prejudice)、夏洛特·勃朗特(Charlotte Bronte,1816-1855)的《簡·愛》(Jane Eyre),無疑都是中國讀者所耳熟能詳的。而對於同時代的另外一位女作家——喬治·艾略特(George Eliot,1819-1880),中國讀者知道的人就不多了。實際上,喬治·艾略特在英美文學中的地位絲毫不遜於前麵提到的兩位,無論是文學成就還是藝術性,她被公認為是英國維多利亞時代中期以後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與查爾斯·狄更斯、威廉·薩克雷一樣,都是小說創作方麵的大師。有學者甚至把她與威廉·莎士比亞、簡·奧斯丁、亨利·詹姆斯、約瑟夫·康拉德、大衛·赫伯特·勞倫斯同列為代表英國偉大傳統的六名作家之一。(F.R.Leavis,1980175)
喬治·艾略特原名瑪麗·安妮·伊萬斯(Mary Ann Evans)。由於當時女性寫作不被看重,所以在出版《亞當·比德》時借用了情人喬治·亨利·劉易斯的名字取了筆名,並一直沿用。喬治·亨利·劉易斯,記者、傳記作家、文學批評家已有妻室,他對喬治·艾略特的寫作影響很深。喬治·艾略特著述頗豐,除了其他文學作品外,她一生寫作了7部長篇小說,每部小說動輒都有四五百頁。透過這些恢弘巨著,她不僅生動地再現了18世紀英國農村的農民、手工業者等普通平民的生活場景,而且在小說藝術上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英國文學評論至少將兩個“開創先河”的稱號賦予給她:小說中“心裏分析的先河”和開辟了將人類的深切同情與嚴酷的道德評價相結合的先河。所以,文學評論對她的讚譽是不吝詞語的,稱“她以其小說中所飽含的深刻睿智、深厚的感情、機智的幽默、細致入微的心理分析和對簡樸生活的準確描繪而躋身於19世紀英國第一流小說家的行列,並蜚聲國際文壇”(李維屏,2008:204)。但就是這樣一位蜚聲國際文壇的小說家,中國讀者對她卻極其陌生。目前中國出版的許多英國文學選讀讀本都將其排除在外,如今人們談起英國小說的心裏分析,往往隻是提到喬治·梅瑞狄斯(George Meredith,1828-1909)、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 1843-1916)等,而喬治·艾略特的貢獻往往被忽略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一、小說主題
《亞當·比德》於1859年1月出版。這年她正好40歲。在此之前,她已經以匿名的方式出版過一本小說集《牧師生活掠影》(Scenes of Clerical Life,1858.)和一些散文與書評,但並沒有得到多少關注,文學圈內人士也知道她翻譯過F.D.施特勞斯的《耶穌生平》(1846)和路德維希費爾巴哈的《基督教本質》(1854)。《亞當·比德》是她第一部長篇小說。該小說一出版就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在18個月中連版了9次,銷售量達到150500本。當時的時代周刊評論說:“《亞當·比德》毫無瑕疵,是一流的小說。其作者立刻躋身於藝術大師之林。”
《亞當·比德》整部小說共分六卷55章和1個尾聲。故事發生的時間跨度為9年,從公元1799年6月18日到1807年6月底。但故事的主要內容集中於前四卷(第1章-第35章),敘述亞當對赫蒂的愛戀,以及赫蒂與亞瑟的私情,其中穿插了亞當弟弟賽斯·比德對黛娜的愛戀。第五卷(第36章-第48章)敘述了赫蒂的私奔,由於沒有找到亞瑟,在絕望中,她謀殺了自己與亞瑟偷情後早產生下的嬰兒,從而被捕入獄並被判絞刑。在獄中,經過黛娜的感化,赫蒂終於懺悔。同時,在亞瑟的努力下,赫蒂也得以免去絞刑,改判為流放他鄉。故事到此本可以結束,而這段故事的時間跨度也就一年多點時間。在第一卷的第一章,一開始作者就說:“傳說,埃及巫師隻需要在鏡子裏滴上一點墨水,過往來人的遙遠過去就能一目了然。讀者啊!我也想試試身手。不知我筆尖上的這滴墨水,能否讓您了然公元1799年6月18日那天的一間作坊。該作坊地處幹草坡,主人名叫喬納森·伯格。”而到了第六卷的第49章,作者是這樣交代時間的:“1801年入秋後第一天下午,陽光照耀著霍爾農場的院子。此時,距離亞當和亞瑟在隱士居分別已過去18個月了。”這裏所謂的“亞當和亞瑟在隱士居分別”即為第48章的內容。一般來說,入秋的時間應在每年的九月。由此可見,從第一章到第48章的故事發生時間跨度隻有9個月左右。
第六卷(第49章-第55章)為許多評論家所詬病,認為是多餘的敗筆,敘述亞當與黛娜這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尾聲”則是為了交代小說四個主人公的最終命運:亞當與黛娜結婚後,育有一女一子;赫蒂在流放期滿時客死他鄉;亞瑟則身患重病,命係一線。該小說的故事取材於喬治·艾略特的嬸嬸—伊麗莎白的一段親身經曆。1802年3月15日,伊麗莎白嬸嬸到諾丁漢的一座牢獄中為一名即將上絞刑架的婦女—瑪麗·沃思(Mary Voce)—做懺悔,後來嬸嬸將這個經曆告訴了喬治·艾略特。瑪麗·沃思構成了小說中的主人公赫蒂·索雷爾的原型。而另外兩個主要人物亞當和黛娜則分別以喬治·艾略特的父親和伊麗莎白嬸嬸為原型。對此喬治·艾略特在給朋友的信中也直言不諱:“黛娜這個人物產生於我對嬸嬸的記憶……亞當這個人物,以及與這個人物相關的一些事件,與我父親的早年生活經曆有關。”(《亞當·比德》,“導讀”)這顯然與喬治·艾略特的創作思想相吻合。在喬治·艾略特看來,人的生活總是植根於鄉土的某個地方,因此作家必須將生活中的人物透過作家栩栩如生地展現在讀者麵前。她在《亞當·比德》中這樣寫道:“要是小說家的最高使命就是描述一些從來沒有發生過,將來也不會發生的事情,我當然可以這麼做。那樣的話,我自然可以根據我的喜好重新塑造生活和人物;我可以選擇最完美的牧師,並且讓他在任何場合下都說出令人欽佩的觀點。可是,不巧的是,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避免這種主觀臆斷的場麵,我隻想依據人和事在我腦海中的映像來如實描述。這映像無疑是有缺陷的,輪廓線條也不時會受到擾亂,映出來的東西會模糊不清、讓人困惑;但是,我覺得我應該盡可能準確地將所反映的告訴你,宛如我在證人席上宣過誓,要如實地敘述我的經曆。”(第17章)由此可見,喬治·艾略特所描寫的故事就是發生在她周圍的人與事、情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