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碗喜抿嘴一笑,隨便一說用的竟是阿祖的口氣,“等我投奔了大戶人家,就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阿祖一愣,若有所思地笑著。
隻怕到時候我已經找不到你了。
阿祖靜靜地望著餘碗喜的背影消失在山天一際,直到他確信他已經看不見了,追不上了,才轉身離開。
可有些人一旦認定了,一輩子都無法取代。
又是一場離別雨,又是兩眼淚決堤。
餘碗喜撐起了七爺送她的傘。
男人的傘大而秀美,傘麵米黃色的麵料,傘骨結實而精致,傘柄光滑且刻有精細的花紋。實在不像是一件簡單的生活用品,反而更趨於藝術品的精致。
雨點並不是很大,敲擊在傘麵上如悅耳的音樂,如同天籟。卻遠不及七爺離別前的那句叮囑,夏季多雨,保重身體。
天色還早,晨光熹微,雖是雨季,但也不算陰沉。頭頂的樹枝上有鳥兒鳴叫,聲音好似管樂。回音嫋嫋,雲霧繚繞,好似成仙了一般。不同於翹遙山的雄偉壯闊,這裏寧和得更像仙境。餘碗喜被這“清湖山”的風光所吸引,霎時感覺到了大自然的偉大。
仰了仰頭,卻在無意識中,透過根根細雨看到了屋簷下躲雨的男子。
細雨落在老屋的瓦簷,從男子的深眸前輕輕落下,落入凡塵,潤物無聲。
難以置信的是,這男子的容顏竟要比這清湖山的美景更加令人癡迷!
子虛烏有,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宛如吹來一縷櫻花清雅的風。
不言不念,溫文爾雅。男子麵若冠玉,似水長眸,朱唇微勾便足以構成這世間最美的氣候。
卻見他已削去煩擾絲,竟是個僧人!
念不得,仿佛若是貪婪了他的容顏,便會等來一場風雨,在心中落下了種子,最後長成心口上永生也無法磨滅的朱砂。
雨不大,但僧人好像也不急,就靜靜地候著吧。
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餘碗喜搖了搖頭,迫使自己趕緊回過神來,她對著那個僧人說道,“我有傘,可以遮你一段路。”
聲音很輕,仿佛是害怕擾了這兒的寧靜。
男子突然一怔,透過迷離的雨色看她。
本是不願淋雨的,但竟然撞上了少女那雙清澈的雙瞳……心裏竟泛起了一絲漣漪。
怎麼會?似曾相識呢?
因為那眸子,他竟然很快步入了雨中,來到她的身邊。
灑脫自然,行雲流水。赤色的中衣被雨微微淋濕,如同一朵水中的紅蓮。
餘碗喜將自己的傘高高舉起才能勉強遮住僧人整個高挑的身軀。吃力的舉動竟讓她淋濕了半個身子。
僧人接過她傘,撐起兩個人明朗的天空,與她一同漫步於這江南細雨之中。
“施主這是要去哪?”他問。
“長安。”餘碗喜堅定地說著。
長安嗎?僧人一怔,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眉頭深鎖。
那糜亂而頹廢著的荒城嗎?
她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想要陷身於江湖了嗎?這江湖之亂,她又懂些什麼。
正想著,眼底竟然掃過一絲悲涼,他問道,“施主不怕嗎?這長安之亂,是你難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