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雪晴虛弱的剛伸出手,就被哪怕是在寒冬臘月都帶著熱乎氣的手包住,與他那肉乎乎的手一比,她的手越發的纖細脆弱,也越發冰涼,感受著他的胖手傳來的仿佛能讓她的心都暖起來的溫暖,她輕輕的叫了一聲:“老爺~”
“哎,我在呢!我在呢!”晏富貴連聲應著,他雙眼微微眯起,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成了一條縫,掩住了深深的疼惜,也掩住了濃濃的悲意,就那麼貪婪的看著床上消瘦得不成人形,但在他的眼中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根本舍不得移開視線。
“老爺,我沒幾天了吧?”鍾雪晴輕聲道,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自從一年之前她小病不斷開始,她就知道自己這副破爛的身子或許熬不下去了,這一年來,她能夠感受到生機一點一點消失,直到兩個月前,她連床都起不了。然後,她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死,她不懼!她不算長的一生之中見過太多的死亡,親人的,仇人的,完全不相幹的,人終有一死,無非不過是早點晚點而已,但她真舍不得就這麼死去,她還沒看到她的寶貝女兒宓兒換上一身紅裝歡歡喜喜的嫁人,還沒有看到她的宓兒為人/妻為人/母,還沒有看到她的宓兒幸福快樂……當然,她最大的遺憾是無法和眼前這個已經胖得走形的男人攜手白首!
她曾答應過他的,說要努力的活著,而他也答應過她,隻要她活著一天,他就心甘情願的接受她的壓榨和欺負,絕不反抗的。現在,她要死了,以後誰來死死的揪著他身上的肥肉,左一聲右一聲的罵死胖子呢?
“就這幾天了!”晏富貴努力再努力,將湧上來的眼淚逼了回去,展開一個怎麼看怎麼難看的笑,他盡己所能,請來了他能請到最好的大夫,找來了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藥材,但在這一場和閻王爺的角鬥中,他卻還是連一個回合都沒有撐住。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他若不是一個小小的商人,若能有更多的財富和權勢,一定能給她請來更好甚至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找來更好甚至最好的靈丹仙草,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他終究隻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一個從糧店夥計慢慢爬上來的小商人。在這小小的梧州還能算個人物,出了梧州就什麼都不是的小商人!
“我就知道!”鍾雪晴輕歎了一聲,道:“我真不甘心啊!我都還沒看到我們的宓兒嫁人呢!老爺,你以後可以鬆口氣了,不用擔心我心情不好,打得你抱頭鼠竄了!”
“我寧願讓你打一輩子!”再怎麼努力控製,晏富貴的手還是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他看著鍾雪晴,道:“你要是不甘心的話,就咬咬牙,挺過來……你別忘了,我是商人,是見利忘義的商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宓兒那麼小,又那麼美,你要是不在了,沒人護著她,沒人管著我,我說不定哪天就把她高價給賣出了……”
“你個死胖子~”鍾雪晴咬牙,手微微一抬,習慣性的就想去掐這個到現在都不肯說好話哄哄自己的混球,卻連抬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晏富貴咽下湧上來的悲意和淚意,輕輕的抬著她的手,把自己的耳朵送到她手邊,鍾雪晴卻連狠狠的扭一下力氣都沒了。
“我說的就是心裏話!”晏富貴發狠,道:“是你先不守承諾的,你說過要壓榨我一輩子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