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他們打發潛水員到土奇科夫橋下去打撈那個砝碼!好,然後阿沙寧①馬上起草公文,說是砝碼沒找到!卡拉勃切夫斯基冒火了。……怎麼會沒找到?這是因為我們沒有真正的潛水員和上好的潛水工具!那就從英國聘請潛水員,從紐約訂購工具吧!那些被告趁大家忙著找砝碼,就去拉攏法院的鑒定人。於是那些鑒定人團團轉,團團轉,轉個不停。這一個不同意那一個的見解,你教訓我,我教訓你。……檢察官不同意艾爾加爾德②的見解,卡拉勃切夫斯基不同意索羅金③的見解,……鬧得不亦樂乎!於是聘請新的鑒定人,把法國的沙爾科④請來!沙爾科來了,馬上就說:我不能作出結論,因為解剖屍體的時候沒有檢查脊椎骨!於是重新解剖薩拉⑤的屍體!其次,我的老爺子,還有頭發問題。……那是誰的頭發?它們總不會是從地板上長出來的,一定是什麼人的頭發!把理發師傳來做鑒定人!不料,檢查的結果表明,有根頭發十分象蒙巴鬆⑥的!那就把蒙巴鬆傳到庭上來!事情就這樣鬧個沒完!大家都忙得不得了,轉來轉去。另外,英國潛水員在涅瓦河裏找到的砝碼不是一個,而是五個。如果不是謝敏諾娃行凶,那麼真正的凶手一定在那兒扔下十個砝碼。他們就開始檢查砝碼。頭一件事:那些砝碼是在哪兒買的?在商人波德斯考科夫那兒買的!把商人傳來!’波德斯考科夫先生,誰在您那兒買過砝碼“不記得了。”既是這樣,您給我們舉出您顧客的姓名!‘波德斯考科夫就開始回想,而且想起以前你在他那兒買過什麼東西。’好,‘他就說,’以前在我那兒買過貨物的有某人和某人,其中還有九品文官謝敏·阿曆克塞耶維奇·尼亞寧!“把這個九品文官尼亞寧傳來!‘對不起,請吧!”
尼亞寧不住地打嗝,從桌旁站起來,臉色蒼白,心慌意亂,煩躁地在房間裏踩著碎步走來走去。
“哼,哼,……”他嘟噥說。“上帝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是啊,把尼亞寧傳來!你就去了,卡拉勃切夫斯基對你瞪大眼睛,把你看了個透!他問:某月某日您夜裏在什麼地方?可是你的舌頭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馬上拿那些頭發來跟你的頭發比一下,看是不是一樣,再派人去把伊凡諾夫斯基⑦請來。對不起,尼亞寧先生,現在可是要追查你了!”
“這……這是從何說起?大家都知道不是我殺的!你在胡說些什麼呀!”
“那還不是一樣!你說不是你殺的,人家才不聽這一套呢!他們會一個勁兒審你,把你審得暈頭轉向,臨了你就會跪下說:是我殺的!事情就會鬧成這樣!”
“得了吧,得了吧,得了吧。……”
“要知道,我這隻不過是打個比方罷了。我反正無所謂。我是個自由人,單身漢,明天就可以到美國去!到那時候就叫你卡拉勃切夫斯基去找吧!你就團團轉吧!”
“主啊!”費多爾·費多雷奇呻吟道。“巴不得叫他們的嗓子幹得裂開才好!魔鬼,你們到底能不能停一忽兒嘴啊?”
尼亞寧和格利沙停住了嘴。這頓飯吃完了,他們兩人在各自的床上躺下。兩個人的心都緊張而痛苦。
【注釋】
①當時俄國的一個承辦特別重大案件的法院偵訊官,上述凶殺案就由他審理。
②③俄國的醫學教授,在上述凶殺案中擔任鑒定人。
④沙爾科(1825-1893),法國神經病理學家。
⑤上述凶殺案中的遇害者。
⑥法國小歌劇女演員,一八八五年在莫斯科演出。
⑦伊凡諾夫斯基(1807-1886),俄國法學家,彼得堡大學的國際法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