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那天開始,我開始用我的這雙眼睛去認真的觀察我自己唯一的兩個親人-爸爸和媽媽。我終於發現,在外人麵前,在我麵前永遠麵帶微笑,說話溫柔,恩愛有加的他們,在回到隻屬於他們的那間屋子時,都會垮下臉來,辱罵對方,互相指責,有時候甚至會廝打起來。
不過,隻要一出了那個門,他們又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和好如初,繼續微笑著過日子。
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對所有以前樂此不彼的那些遊戲都失去了興趣,我發現了其實人才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動物,他們之間的遊戲才最有趣。
也許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對成人的世界感到無比的好奇,慢慢的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成人的世界很複雜。
我開始做起了雙麵人,在父母親友麵前依舊是那個調皮搗蛋、精力旺盛但不失可愛的小男孩;一旦身邊沒有人,我便收斂了我所有天真可愛迷人心醉的笑容,開始去探尋大人世界的秘密。
我終於發現媽媽在無人關注的時候總是會露出落寞的表情,雕塑式的笑容總是在那一刻崩塌。她總是望著一處,一直望著,一動不動,眼神裏絲毫沒有任何的情感內容,到了後麵眼淚就自然而然會從她那張蒼白美麗的麵龐上滑落,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滴滴灑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有些時候她無聲的淚流著流著,她會突然的笑起來,那種笑容並不是我平日裏所見的那種溫暖的有溫度的笑容,而是含著怒意、怨意和恨意的有著淒慘意味的笑容,那種笑容的慘淡直到如今我也記得清清楚楚。
哭完笑,笑完哭,時不時的捂著臉,撕扯著自己美麗的頭發。那個時候的媽媽便是這樣。
不但如此,我發現隻要是爸爸不回來的夜晚。每當她以為將我哄睡著以後,便會回到他們的臥室裏,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一直打著手裏的手機。但常常是打不通的,最後也許是實在打不動了,她會突然的癱坐在那張寬大的床上,整整的呆坐一晚,又回到了那種目光無神,淚流滿麵的狀況。
我也終於發現爸爸即便是回到家裏麵,將我哄睡著的那份戲演完後,就會離去。盡管媽媽不住的哀求他,但是他的腳步從來沒有停留過。而他看媽媽的眼神不再是我麵前那種溫情脈脈、滿含柔情的模樣,而變成了像是看見一個怪物一般那種嫌棄的惡毒的眼光。
我相信就是在那一刻,那顆飽含不善與懷疑的種子就開始在我的內心裏生根發芽。
我對我父母這樣表裏不一的行為感到奇怪,為他們經年累月的在人前演戲的日子感到不解。同時我夜對自己可以人前一套人後背後的行為感到困惑。
年幼的我想,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我始終沒有想出來。但是當我用那顆探究他人的眼睛去看以前我所看到的那些溫情脈脈時,我大吃一驚,我發現所謂的溫情脈脈大多時候大多數都僅僅是表麵現象。隻要稍稍的往內裏鑽那麼一點點,就會看到很多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醜惡的事實。
要是再往內裏去深究的話,恐怕就是駭人聽聞了吧!當時的我並沒有那個勇氣再去往更深的地方去探究。說實話,我完全被嚇壞了,作為一個小男孩的世界來說,這實在是件過於恐怖的事情。每一個自己所看見的遇見的人都戴著一副麵具,並根據自己的需求來換這張麵具,就連自己也是如此,怎麼能不恐怖呢?
所以在那個時候我被這宗複雜的就連成人也不能夠解釋清楚的迷局給困住了,以至於我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去探尋這件無聊的事情上,而忽略了一個最為本心最為重要的問題:去關心我的媽媽。
我想年幼並不能成為借口。因為事情並不會由於你的年幼而改變,悲劇也並不會因為你的年幼而得以停止。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機會也是均等的,一旦你錯失了這次良機,就再也不會有下一次的機會白白的等著你,來給你解救或者救贖。
對於當時的我,我的媽媽,還有我的爸爸來說,都是如此。在最需要家人幫助的時候,媽媽沒有抓住時機向家人求助,而是選擇了獨自承受;在最應該去關愛幫助自己親人的時候,爸爸和我都選擇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逃避方式。
那麼,這樣子的話,悲劇就不可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