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若是,如果,如果,可惜人世間並沒有那麼多的若是,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那個人沒有停留,沒有將自己殺死,沒有將自己帶離,而是獨自一人逃離。
安然怔怔的站了許久,終於腿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渾身無力,可是她腦子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喊她,那是世界上最美麗最溫柔最美好的聲音“安然”,她強撐著站起來,繼續往樓上爬去。
總算是爬到了,總算。屋頂的門開著,似乎還有手電筒?安然欣慰的想幸好幸好,她看著漆黑如夜的雨中有陣陣的細雨中的那絲光亮,她心中的不安總算是停歇了不少。
可是,等等,什麼聲音?男人的聲音?安然不敢置信,以為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可再次仔細的聽,沒有錯,沒有,就是男人的聲音。她不由自主的往身後退去,退到了樓梯口。心頭是噗噗的心跳聲,怎麼辦,怎麼辦?她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她是來找卟卟的,是來找玉婷的,可是自己還沒有找到她,還沒有。她到底去了哪裏呢?她們以前一直占據的地方居然有男人的聲音?那麼她的朋友呢?她最愛的卟卟呢?
安然呆立良久,突然聽到一聲又一聲的低泣。憑著直覺,她知道那是卟卟的,絕對沒有錯。那是她在哭泣,她是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從不在人前示弱的,她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安然感覺一股熱血衝上了自己的頭腦,直直衝到那屋頂,淋著瓢潑大雨,往燈光的源頭而去。
可她一下子便怔忡住了,她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見的一切,癡癡的看著,幾乎以為自己是走錯了夢境。可就在這時,那滿麵淚痕的一張臉看向了自己這裏。就在一瞬間,安然轉身便逃,往樓梯的另外一處跑去。她聽到了下麵樓梯上有人上來,加緊了腳步,往另外一邊逃了。
人世間有太多的背叛和分離,人生亦有太多太多的選擇。安然以前不知道,如今卻是知道了。她在大雨中跑著,眼淚一串又一串混著雨水滴滴答答,感覺夏日的滾燙陣陣變涼,而渾身黏濕的雨水似乎都變成了冰雨,剛剛一顆滾燙的心變成了冰冰的一腔冷意。
那張滿麵淚痕,滿麵絕望,滿麵不可置信的臉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生死一念,善惡一間,就在那一瞬間,安然便拋卻了善,選擇了惡,選擇了生,拋卻了死。一切的友誼,一切的情誼,終究是敵不過自我。
安然不敢想,也不能去想那後麵究竟在那張淚痕滿麵的女子身上發生了什麼。她站在冰冷的夜雨中,整整一夜,從漆黑如墨到亮如白晝。心中有萬千的念想,可終究還是倒下。
在夢裏,那雙清澈幹淨的眼睛滿是悲傷絕望,滿是憤怒不堪,直直的望著自己,直到那漆黑的眸子慢慢轉紅,蹦出血來。那個女孩,那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女孩,臉上流著紅色的血液,淒慘異常,看著自己,沒有怨言,沒有痛苦。將所有的痛苦、憂傷、淒涼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就像是一個支離破碎黏起來的玻璃娃娃,看著安然,用自己的玻璃茬子將自己毫不留情的劃破就讓你自己身前讓你欣賞她滿身的鮮血直流。
安然泣不能成聲,她想說對不起,可是卻怎麼樣也開不了口。直能默默流淚,眼看著眼前的她慢慢滿身鮮血,慢慢支離破碎。
從那一刻開始,安然便知道自己這一生也不能原諒自己了。自己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選擇了逃跑,做了一個膽小鬼。從今以後,自己都隻能活在這永不能原諒自己的陰影之中。
安然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張悲慟欲絕、滿麵淚痕的臉,永遠也忘不了她縱深從高樓上躍下的那一抹回眸的微笑,忘不了夢裏她一聲又一聲情深的呼喊。這一生,終究是不能忘記了。
尼泊爾是忘懷之國度,也是救贖的國度。那裏,也許才是自己這生的最終歸屬。
四年後,在尼泊爾的一處小房子外麵,鈴鐺聲響,風鈴聲起,一個三四歲的白瓷娃娃緩緩地搖著風鈴,對著向自己走來的人換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