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滿嘴全是‘木樨醉’?木樨醉,嗬嗬,桂花酒,木樨的心如泉,滲出來的卻全是血。為什麼繞來繞去仍然繞不開木樨花?那月下瑩瑩木樨仿佛早在她心裏生根發芽,卻碰不得、聽不得、說不得、更想不得。隻要聽到、說到、碰到、想到,便心如錐紮,滿心疼痛。木樨心裏流著淚,麵上微著笑,既然繞不開,那麼,就讓葉清溪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木樨眼光迷離,輕啟朱唇:“小女記得父親公房前有一清潭,秋天來臨,滿池丹桂飄香,小女七歲時,曾作一詩:“一池秋水逐殘紅,綠絛留影碧潭中。若待朦朧月色起,照見人間景不同。”
酒杯碎裂,血染青瓷,握成粉齏紛紛落下。關若籬驚呼:“清溪,你怎麼啦?不要!”放下酒杯,抓住葉清溪顫抖不已的手道:“快,不要握那麼緊,放鬆,放鬆。”
握在手心的最後一點紅色碎渣粘成一團掉落,血沿著手腕蜿蜒向下,木樨心裏冷笑道:“一試果然便知是你,是你,是你殺死了我的全家,葉清溪,你好狠,你竟然這麼會裝。”
木樨睜著無辜雙眼,站起身來,走到案幾旁,拿起放在案幾上的琵琶道:“讓木樨為二位大帥邊舞邊唱,以盡興致。”
木樨懷抱琵琶,隨意撥動,大珠小珠,落在玉盤,她啟開櫻口,清音琳琅,配上珠玉叮咚,卻如天曲,震人耳目。
“木樨花兒開,
全家皆開懷,
歌聲繞風囀,
彩雲撩笑開,
玉盤圓圓添歡樂,
木樨影中飄香來,
酒聲笑聲連成片,
銀盤清輝耀顏開。
木樨花兒飄,
全家皆香消,
命如沾泥絮,
隨風任意飄,
任人踏過任人踩,
飄泊零落難尋覓。
……
木樨邊唱邊看著眼前的葉清溪,葉清溪麵如死灰,凝神而視,神情越發淒冷。帳內燭光迷離,影隨身動,他卻如一剪影,僵在那裏,沒有一絲活力。兩段唱完,木樨拔著懷內素色琵琶,琶音大珠小珠,如淚珠滾落;琵琶大弦小弦錯雜,如木樨紛繁複雜的心。
木樨花兒落,
全家皆已歿,
朦朧月色起,
心恨清輝明,
團圓時節人不圓,
獨忍心頭淚寞寞。
……
木樨放下琵琶,邊舞邊跳,長長的雲袖,輕盈的腰肢,婉囀的歌喉,和那臉部痛徹心扉的哀傷,木樨一步一步靠近葉清溪,是的,她已經把暗藏於身的那把匕首握在手心,她要他濺起滴滴紅珠做她琵琶的大珠小珠;她要他的命,祭奠中秋之夜逝去的親人;她要他的血,化作紅色冰雪,經冬不化,經夏不腐,讓千千萬萬人踏之,唾液而過。
她移至葉清溪身旁,她的歌聲餘音繞梁,隻是全身所有力氣已經移至手腕,她抬起手,狠狠向下紮去——
隻是,隻是,葉清溪猛然站立回頭,接下木樨向下手腕,淚紛紛如雨,木樨恨絕深惡地看著葉清溪,葉清溪握住木樨手臂,滿目深情,凝視木樨,啞聲問:“你是?(jin ran)音?哦不……”葉清溪仿佛恍然大悟般點點頭:“你是木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