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年苦笑道:“在這春暉殿中,都不能自在說話?想必如今這陳宮,盡是那崇華一人天下!既如此,我也顧不得什麼隔牆有耳,等哪日實在逼急了,看我闖入宮中,手刃那妖婦!”
靖康聽得“手刃”二字,立即斥道:“才要你住嘴,反倒越說越不像話!你這哪裏是要手刃她,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白祈年自知失語,忙謝罪道:“侄兒莽撞了……姑母莫要動氣……”
靖康長歎一聲,低語道:“如今,我已下旨,以公爵之禮厚葬你父親,好歹為他盡盡身後的榮寵。隻是眼下,你可得好好待著,勿要輕舉妄動!如今晴照殿得勢,你我隻得忍氣吞聲!好歹持國大將軍的位子還在咱們手裏,隻期日後情勢有變,再圖打算!”
【五】
晴照殿前,積雪漸漸消融,待一陣春風吹動珠簾,陳宮內外,一時明光無限!
“皇上大喜,太後大喜!舂淩平定,舂淩平定!”
崇華聽得懿安王入殿回報,喜不自勝,她合手祈道:“多少年了,舂淩之亂終於平定!穆宗皇帝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懿安王站在一旁,忙稱頌道:“這也是娘娘用人得力使然,想必文皇帝在天有靈,也得感念皇嫂於國於家的功績!”
崇華淺淺一笑,亦回讚道:“王爺謬讚了,我一介女流知道什麼!全仰仗王爺對新皇輔弼得力!”
說道新皇,崇華忙對身邊內侍道:“趕緊去陽明殿請皇帝過來,隨我與王爺一道去神隱寺,叩謝九天神明並陳朝曆代祖先!”
那內侍遵旨,正要離去,崇華身旁一名喚江紅菱的紅衣女官輕聲回道:“回娘娘,皇上怕是不在陽明殿裏。”
崇華疑道:“皇帝不在自己寢宮讀書,那哪兒去了?”
江紅菱緩緩回道:“八九不離十……是在春暉殿裏。”
崇華眉頭一皺,霎時笑意全無。
江紅菱繼續回道:“靖康娘娘這些日子十分親近皇上,不時便宣皇上入殿,親自教授詩書。好幾夜還留皇上在春暉殿安寢。如今,皇上都改口,叫靖康娘娘,母後了。”
崇華聽罷,頓了頓,而後冷冷笑道:“母後?母後!她自然是母後。看來我這正兒八經的姨母,光忙於政事,倒把內宮給疏忽了。既然皇帝在姐姐宮裏讀書,那就讓他好好讀書,多明白些聖賢的道理!”
懿安王見崇華麵露不悅,深知其慮,他勸慰道:“孩子還小,誰多寵他幾分,便分不清東南西北,親疏遠近了!等長大些,就都明白了!”
崇華歎了口氣,揉揉眼定定神,一時回頭笑道:“這事且不提!眼下我隻想著,待大軍返京,朝廷必然是要大加封賞的!到時候,我想於天央殿中宴請三軍將帥,還得有勞王爺從旁襄理!”
【六】
昌寧將軍尤宗亮,安寧將軍許國芳凱旋而歸,兩宮太後協同當朝皇帝於天央殿中大宴三軍將領及一眾家眷!
是夜,靖康太後一身明黃襯底的丹鳳朝陽後袍,崇華太後一襲湖綠鑲邊的牡丹競豔禮服,二人各自風采,於一眾宮廷命婦中顯得尤為光華耀目!
待眾人坐定,那執章大夫黃侍堯便見勢媚道:
“我崇華太後衣帶牡丹,富麗無極,堂皇直致!我靖康太後引鳳朝儀,顯耀絕倫,尊崇無比!今日這萬花之王,百鳥之後,皆落於我陳朝國土,實乃吾民大幸,吾臣大幸,吾皇大幸,吾國大幸哪!”
此人阿諛一出,殿中眾人無不附和。霎時,千秋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那小皇帝端坐於兩宮太後之中,左右顧盼,忽指著靖康的衣飾,脫口說道:
“母後娘娘身上的鳥兒比姨母娘娘身上的花兒好看!”
此番童言一出,頃刻間聽得一眾朝臣及宮人,深感雷霆驚落,那頌喝之聲亦隨之斷絕!
江紅菱侍於崇華身畔,見滿殿朝臣滿臉土色,滿眼尷尬,她一時機警,忙近前對小皇帝笑道:
“鳳凰乃百鳥之後,尊貴無比!牡丹乃花中之王,領袖群芳!陛下年紀還小,隻瞧著明晃晃的東西耀目好看,等陛下長大些,就明白這鳳凰和這牡丹,各有各的風姿!”
靖康聽罷,察言觀色,亦連忙賠笑道:“都是妹妹禮讓,非讓我穿這丹鳳朝陽。我倒覺著妹妹身上那牡丹好看得緊!”
崇華見眾人各樣情狀,卻神情泰然,她擺擺手,笑道:“何苦為一件衣裳大費口舌!我也是想著姐姐肌膚白皙,更襯這身明黃。咱們還是趕緊開宴,別餓壞了辛苦作戰的一眾將士才是正經!”
崇華話畢,眾人頓時笑作一團,待燕樂響起,夜宴方始!
好一陣,一眾舞姬湧入殿中,其華顏美態,個個如月中嬋娟,看得人如癡如醉;其斑斕裙擺,翩翩如彩蝶揚翅,舞得人如墮夢境!
“許將軍,你看中間那絳色衣裳的女子如何?”
崇華忽指著殿中那領舞的美人,問許國芳。
那許國芳站起身來,拱手回道:“宮裏的舞姬自然是百裏挑一的佳人,娘娘的眼光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