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舂淩江水靈波微漾,華清府門長樂未央。
林德年宅邸八麵晴光照耀處,漸顯幽暗!
“紅鸞姐姐,姑姑可在屋裏?”
妍磬一身薔花紫衣,碎步進那飛彤軒,隔著院門,歡聲喊道:
“姑姑可是躲在屋裏藏著好吃的不讓我看見,怪不得大晌午的吃個飯還叫我來催你!”
妍磬正要掀開珠簾,往房裏走去,紅鸞一時擋在前頭,擺手說道:“姑小姐正傷心呢。二小姐這會子還是別進去的好。”
妍磬一時愣住,她疑道:“好端端的,姑姑傷心什麼?”
紅鸞回頭看看,輕聲歎道:“還不是前些日子,大小姐說的那番話。今日姑小姐一時想著,又委屈起來了。”
妍磬轉念想到那日黃府之中父親病重,姑侄相鬧之事,亦不免神傷起來。不一會兒,她又笑道:“大姐說那樣的話,也是過分了些。要不,要不我代大姐給姑姑陪個不是,咱們好歹一家人,想必姑姑也就不惱了!”
紅鸞見妍磬體貼周全,心中甚是喜歡,思緒一陣,卻又不得不歎道:“姑小姐的事卻也不單單因為這個,還隻怪今兒這日子不好!”
妍磬聽罷,秋瞳微挑,更生疑惑,她問道:“今兒是什麼日子?紅鸞姐姐跟我打起啞謎來了!”
“這裏不便說話,咱們到外邊去。”
紅鸞將妍磬領至院門外,接著說道:
“你可知道為何姑小姐年過三十,卻還未出閣?”
妍磬遲了遲,緩緩答道:“聽父親說,是原先的姑丈病故,後來家裏人也都沒了,便把姑姑接了回來。而後姑姑不肯再嫁,便耽誤了光陰!”
紅鸞聽如此,苦笑一陣,歎道:“如若是這樣,像姑小姐那樣的性情,倒願為心中摯愛苦守一世,好歹也不枉此生!隻可惜姑小姐連一日新娘子的滋味都沒有嚐過,卻要這般糟蹋自己!”
妍磬見紅鸞說著動了情,濕了眼眶,不由得滿心疑惑,她急忙問道:
“姐姐知道什麼,就都告訴我,姑姑平日裏對我那樣好,不能眼巴巴地,隻教她一個人傷心難過!”
紅鸞輕拭淚水,而後娓娓傷道:
“聽府裏的老人說,姑小姐當年溫婉秀麗,書畫雙絕,也算是華清府裏拔尖的佳人。那會子十七八歲的年紀,自然引來無數望族公子登門求親。可姑小姐眼高,多半瞧不上。末了,隻鍾情於當時平南提督府家的翼飛翼翔兩位公子。可一女,又怎侍二夫?姑小姐便想了一個法子,既遂了自己心願,又不叫那兩兄弟反目。可就是這兩全之法,讓姑小姐悔恨了半輩子!”
“什麼法子?”妍磬忙問道。
紅鸞正要答時,妍眉忽遠遠跑了過來,大聲嚷道:
“二姐原來在這兒!快叫姑姑也一道出來,家裏來了好些官兵呢!”
【二】
林府大堂內,曹常德那老倌兒一身錦衣華服,滿麵惡容醜態,他身旁站著華清府提督總兵官李敬堂,身後滿是披甲持兵之威猛武將,其勢其威甚是咄人,其情其貌甚是驕橫!在那眾人環繞的大堂正中,更卷著一張破席,那草席裏似是裹著一具屍體。
“朝廷的旨意,可都聽明白了?聽明白了,就接旨。接了旨,就上枷戴鎖,隨我們往中都去!”
曹常德手執聖旨,斜眼撇著林德年,悠悠笑道。
林德年見這曹老頭如此張狂,憤恨責問道:
“我送女出嫁,同小婿二人共請四方賓客,出出入入的,都是些文墨商賈,哪來的什麼朝廷反賊,洪白亂黨?"
林德年又指著那破席道:
"這冒充朝廷內官大鬧婚宴的潑皮無賴明明是曹太爺請來的小鬼,如何又說是天央的使臣?且說我顧念兩家體麵,當時不予追究,還命人將其送還府上,如今他死了,怎又說教我滅的口?曹老太爺想是還記恨著那樁做不成的婚事,非要這般因私廢公,陷害栽贓!”
聽林德年言之切切,那曹常德卻神色不改,隻冷冷回道:“你自家有膽勾結朝廷欽犯,暗害天央使臣,眼下如何有臉敢說老夫陷害栽贓?憑證呢?林聖人如此言之鑿鑿,又有何憑證呢?”
說到此處,曹常德又壓低嗓門,近前幾步,陰陰笑道:
“說道那婚事,老夫這會子還真該當麵酬謝你那林家大小姐!要不是她,我曹家豈不是認賊為親,與賊為伍了?等到太後降旨,要把你們林家充軍連坐,或是滿門抄斬之時,老夫全家豈不是也跟著遭了殃?多虧了你那女兒喲!多虧了你那女兒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