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慈如斯說罷,卻見崇華並不作聲,他頓了頓,又含笑回道:
“若太後不順心,隻愛牡丹,就讓宮人們趕製一件牡丹吐豔也不是難事。終究......終究太後您稱心如意,才最最要緊!”
“罷了!罷了!”
崇華長歎一聲,擺手令道:
“鳳凰就鳳凰,閣老說的也在理,前朝後妃哪個不是披鳳著凰的,也隻怪我刁鑽,偏愛牡丹!”
“微臣鬥膽進言,這牡丹也好,鳳凰也罷,都不與太後相稱,不配太後之尊!”
“不配?”
那侯世宣忽而一語驚人,引得崇華疑惑問道:
“你是說,牡丹鳳凰不配我?還是說,我不配這鳳凰牡丹?”
聽崇華再次言語責難,那侯世宣卻依然麵不改色,隻聽他高聲回道:
“太後輔佐文宗穆宗兩朝,又養育當今聖上十數載,其功勳卓著,以花王牡丹雀後鳳凰二者之尊寵相喻,自不在話下。不過,微臣竊以為,太後聖德神功無量,已非我陳朝先代曆任後妃可與之比擬。因而,牡丹之尊崇,鳳凰之靈瑞,皆難以頌揚昭顯太後母儀天下,流芳萬古之尊!”
崇華聽得侯世宣又是滿口奉承之語,心頭卻也受用。少頃,隻見她眉眼一斜,又淡淡問道:
“如此這般,那什麼才配得上我?你倒說說!”
“龍!”
侯世宣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奈何一個“龍”字,驚得張鴻慈連同殿中一眾宮人立時啞然。
“你放肆!”
崇華聽罷,緩緩擲下她手中愛物,而後含威嗬斥道:
“龍有天子之德!乃天下至尊之號!你要我身著龍袍?豈非要害我敗壞祖宗家法,僭越朝廷法度!你好大的膽子!”
見崇華此刻勃然起身目光伶俐,那侯世宣卻依舊神情恬淡,泰然自若。隻一會兒,隻見他又抬起頭來,慨然回道:
“自古以來,帝王君臨天下,呈龍威之尊,後妃母儀天下,顯鳳靈之瑞。然今日,太後輔弼三朝,立清平盛世,化萬民福祉,鳳靈之瑞已極,龍威之尊初現。四海黎民百姓無不讚頌歡欣,九府王侯臣工無不稱揚歎服。聖德神功如當今崇華太後之尊者,如何不配龍袍加身?再者,廟堂之高,上至皇帝天子,下至貴胄王孫,世人皆謂之龍子龍孫。太後生養皇帝,庇蔭王孫,自是龍母在世,聖母臨人。如斯者,至慈於家,至功於國,太後如何不配龍袍加身?三者,我陳朝素以孝治天下,當今聖上感念後庭得母後慈愛仁惠如此,前朝得太後英明睿智如斯,又如何不願以天下奉養,孝迎太後您龍袍加身!”
侯世宣一番切切洋洋之語一時間令那見慣諂媚聽慣奉承的當朝太後竟無言以答。好一陣,這晴照殿女主方才晃過神來,轉頭看那張鴻慈,而後壓低聲音,淺淺問道:
“閣老有福,閣老有福啊!竟調教出如此口齒如此機敏的好門生!他這番話,閣老以為......以為如何呢?”
一向言行謹慎深藏不露的內閣首輔張鴻慈聽如此問,一時間亦不知如何答複。好一陣,他隻斜眼看看那侯世宣,方才吞吞吐吐低聲回道:
“老臣......老臣愚鈍,全憑......全憑太後聖裁。”
崇華與張鴻慈相交十數載,從未見其如今日這般忸怩惶恐情狀,一時感觸,這太後娘娘不禁大笑一陣,而後開懷歎道:
“好個徒兒!好個師父!”
說罷,崇華又命江紅菱展開方才侯世宣所呈卷軸,再細細品那卷上飛揚遒勁之文墨。好一會兒,崇華太後終心滿意足,恬然笑道:
“侯世宣哪侯世宣,你不單有口齒,懂機變,難得的是,你膽色過人,更別有一番心思。先前我說你文武雙全,你自謙不受。如今,我下旨,就要你做個文武雙全的朝廷棟梁,要你矢誌不二效忠天央,要你保我陳朝家國千秋鼎盛,要你保我......還有當今天子:與天地同壽,萬年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