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李莫愁帶了洪淩波上街,替她買了新衣服,還有一些精巧的發飾。洪淩波卻是一路少話,李莫愁越是給她買東西,她便越是無語。隻是一雙手,無論如何都是死死牽住李莫愁,換左換右,就是不肯輕放。
直到買完東西,李莫愁便又帶她吃了飯。吃到一半,李莫愁試著啟口,道:“淩波,過幾日,姑姑便要和呂叔他們回長興去了。我們在走之前,會替你……”
李莫愁話沒說完,卻聽得“啪”的一聲,洪淩波竟是將碗打翻,滿臉怨恨看著她。洪淩波口中無話,雙手同時狠命一推,竟把李莫愁推開數尺。隨後走到大街中央,卻是不顧人群眾目睽睽,硬是將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撕扯脫下,還把李莫愁送給她的發飾狠狠丟在地上。
“淩波,你這是做什麼?”李莫愁心中亦是有氣,這孩子怎可如此慪氣。
“姑姑壞人,姑姑走!”
洪淩波話語不順,卻隻是說了短短一句。隨後便不再多說,恨恨看著李莫愁,眼中卻是淚水打轉。隻是小嘴抿了又抿,就是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洪淩波這番慪氣,李莫愁卻是心內酸楚。回想自己亦是無父無母,從小孤苦,更是不忍。
此時街上人群圍觀,對李莫愁指指點點。李莫愁無奈,隻得先行好言安慰,隻道:“好了,淩波。我們先回去,這事以後再說。”
洪淩波猶是站立不動,這邊人群對李莫愁指責之意更大。路人不問緣由,皆道李莫愁不是。李莫愁也不想解釋,隻是和洪淩波對站著。
忽然,洪淩波一個直衝,卻又撲到李莫愁懷裏,身軀微微顫動起來。李莫愁心中更酸,當下亦不言語,隻是半蹲替她抹去臉上淚水,麵有憐色,輕輕而歎,然後緊緊牽著她,欲往回走。
驀地,洪淩波又掙脫李莫愁的手,竟是跑回去將地上新衣、發飾撿起,滿眼內疚看著李莫愁。
“走吧,我們先回去吧。”李莫愁隻是摸摸她的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一路往水師營駐地而去,卻是並無太多交流。李莫愁自顧快走,而洪淩波依舊隻是牽著李莫愁,緊緊不放。
“如此倔強的孩子,倘若真要強行將她留下,勢必鬧出什麼事來。若是帶她回長興,卻也是一份負擔。”李莫愁自是心煩,實不知該如何辦好。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是回到了水師營駐地。隻是尚未進得營門,卻聽見營內傳出陣陣哭聲。
李莫愁在營門口聞得,隻聽那哭聲嚶嚶嗚嗚,甚是悲傷。心中覺得奇怪,暗想:“軍營中怎會有婦人哭泣?”隨即便是尋找哭聲而去。
尋聲而到,正是張彪帳內,帳前守護自是認得李莫愁,此刻便不阻止。隻見帳內數個人聚在一起哭泣。除了婦人,還有古稀老者,總角孩童。
李莫愁正欲進內相問,便聽到張彪勸慰眾人道:“各位勿再悲傷,他們剿賊身死,為國捐軀,實是我大宋好兒郎。這些錢,是州府和軍部發下的撫恤,你們自當好好收下。日後生活若有難處,自當來尋我,我張某人必不推辭。”張彪說完,左右便端出撫恤銀,甚為豐厚。
李莫愁原先有些不屑張彪,之後所處長久,也覺得各自職責,卻也有一些難處。如今聽得他這番話,又見得如此豐厚之撫恤,卻是多了份敬佩。
李莫愁心內一歎,思及當日自己錯手,乃至此刻眾人悲傷,頓是滿滿愧意。隻是前些日子呂驍開導之後,此刻倒也控製得了情緒,隻是在帳口,默然而立。
隻見眾家屬一一接了銀子,哭聲亦是慢慢停止。張彪再說好話,眾人終於也是收斂悲傷,慢慢告辭。唯獨有一個少婦,終是默默無語,不哭不謝,隻隨大流。隻待眾人走完,才在張彪的再三相說下,默默接了銀子,黯然離去。隻是走的時候,尤是失神。
李莫愁看在眼裏,心中又是一陣自責。心想少婦年輕,必是新婚不久,從此孤苦無依,確乃自身罪孽。
直至家屬離去,李莫愁才進賬作禮。再看帳內,卻是呂驍也在。呂驍見得李莫愁神色黯然,便要出言安慰。隻是好話未出口,便聽得營門口一陣人聲躁動。
“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