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衣風塵化雲煙,江湖飄零不知年。紛紜夢醒離人淚,獨對白眼萬重天。
——《擔業*蕭睦》
“越女采蓮秋水畔,窄袖輕羅,暗露雙金釧。照影摘花花似麵,芳心隻共絲爭亂……”一陣輕柔婉轉的歌聲,飄在煙水蒙蒙的湖麵上。歌聲發自一艘小船之中,船裏五個少女和歌嘻笑,蕩舟采蓮。
節近中秋,荷葉漸殘,蓮肉飽實。這一陣歌聲傳入湖邊一個道姑耳中。她在一排柳樹下悄立已久,晚風拂動她靛藍色道袍的下擺,拂動她手中所持拂塵的千百縷柔絲,心頭思潮起伏,當真亦是“芳心隻共絲爭亂”。
隻聽得歌聲漸漸遠去,唱的是歐陽修另一首“蝶戀花”詞,一陣風吹來,隱隱送來兩句:“風月無情人暗換,舊遊如夢空腸斷……”歌聲甫歇,便是一陣咯咯嬌笑歡鬧之聲。
岸邊道姑一聲長歎,輕輕揮了揮拂塵,便是喃喃自語:“這又有什麼好笑?小孩子亂唱,又怎會懂此中相思、惆悵之意。”
那道姑身後不遠處,一個豆蔻少女亦是悄立不動,手持長劍,淡紅的劍滌在風中柔柔輕動。
少頃,那道姑轉身,便對身後少女說道:“走吧,淩波,看過了南湖,我們也當進得這嘉興城尋個客棧落腳了。”那少女自是“嗯”了一聲,便隨著道姑一路往城門方向而去。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李莫愁和洪淩波師徒。
“師傅,我們找了楊過差不多快三年,大江南北都跑了個遍,就是沒有蹤影,這嘉興城,可是最後的希望了。”洪淩波話中有些氣餒,卻也聽得出擔憂。
李莫愁亦是輕歎了口氣,腳步卻不曾停留,“是啊,不說分別,就連找他,都找了快三年了。”說完,神情便暗淡了下去,又道:“如果還能讓我們找到他,我估計都會認不出他的摸樣了。”
李莫愁說得也是真話,一別近七年,若楊過還在人世,當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大孩子了。自己這般尋找,與其說抱著希望,倒不如說隻是當初的某種誓言。如若這次再尋不到,那便也隻能作罷了。李莫愁心中千百番心思,卻不便說,當即加快了腳步,要趕在天黑前進城落腳。
洪淩波一路緊跟,卻又是好奇心起,壯膽問道:“師傅,這嘉興城和楊家所在長興縣,甚是離得近。為什麼當初你沒有從這裏開始找,而要先去其他地方尋他呢?”
洪淩波問話才落,李莫愁卻是瞬間頓住了腳步,硬是讓洪淩波急轉身形,才不至於撞了上去。洪淩波一驚,但見李莫愁神色不好,再不敢多問,隻是輕輕喚了聲“師傅”。
李莫愁卻是長歎了一口氣,便說道:“當日我曾告訴過穆姐姐,說我曾在赤霞山莊。我想姐姐或是告訴於他,他會向西去尋我,這嘉興在東,定是萬萬不會去的。隻是如今,我們便也走遍了大江南北,終於還是要再來這嘉興城了。”
李莫愁說完,又是歎了口氣,便又道:“趕緊進城吧,進得城,我們也好早生安歇。”
洪淩波又哪裏會知道,李莫愁此番心中所想何事。這嘉興城,李莫愁是能不來便不來,畢竟這裏的一景一物,都令她勾起無限回憶。隻是這些心思,李莫愁又怎會對她去說,於是便尋了個牽強的理由,唐塞了她。
洪淩波並不說話,依舊緊跟李莫愁,卻在心中好奇,暗想:“師傅為何要說再來嘉興城?難道她以前來過這裏?為什麼今日進城,卻要早生安歇,師傅以前每到一處,都要先帶我上街遊覽一番的?”
兩人各自心思,路上更是少語,過得半個時辰不到,便進了城,落了腳。
稍作休息,李莫愁便想安歇。洪淩波一看窗外天色猶亮,距離日落尚有個把時辰,便忽的起了心念,故意在李莫愁麵前說道:“師傅,你今天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徒兒給你揉揉。”
“無事獻殷勤,今天你心裏有事,淩波。”李莫愁一眼揭破,卻不曾責備她,隻道她定是不願早作休息,想去街上遊覽罷了。
洪淩波卻是再換語氣,討好道:“師傅,你以前每帶徒兒去一個地方,便先會帶我去遊覽,為何今日到了如此繁華的嘉興城,你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