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點,離鬧鍾準時響起還有半小時,我沒有睡著,而是在一小時前就醒來,我還在想著某個折磨我到失眠的問題,沒有關掉鬧鍾,不想在看書的時候錯過必須的工作時間。
擱下《文摘》,這是我學中文的必要課,用拇指按揉太陽穴,默背剛才看到的一首詩。趁著臥室沒人,我要把它錄下來,作為一份禮物送給她。
“咳咳。前世,你是深山裏的一枚海棠,在逢秋夜半,被送入姑蘇城外的客船。遠風吹滅了沾霜的漁火,卻不曾吹盡彎月沉沒的憂傷。”
有好幾個字的讀音,無法確定,應該再去問問吉姆,他是個中國通。算了吧,她不會介意的,她會抱著我說:“天啊,你什麼時候學會了中文,”但我隻是這一首詩,還是吉姆給標注的音標。
“咳咳。前世,我是洞庭湖上撐篙的船夫,孤舟、蓑~?衣……”
天啊,中文真是太難了,我還是再練習幾遍吧,吉姆這家夥等我早餐應該要發瘋了。
我叫阿貝爾-拉爾森,26歲,來之瑞典的耶夫勒,一個美麗的海港城市。母親是一名高中數學教師,她想我能成為阿貝爾那樣的數學家。父親是一名狂熱的球迷,他會說:“兒子,我們有偉大的傳統,拉爾森,你會知道他有多偉大的。”
通過兩年的集訓,我到來基地的時間也已經有兩年,每天遊離在電控房和比廁所都要小的臥室裏。這是一份偉大的工作,是誰告訴我的?早已記不清楚。
我每天的工作是記錄電控圖和按下一次排壓開關,當然,我還有一個同伴,他叫吉姆·帕森斯,一個美國男孩,來自俄亥俄州。吉姆會用他那套可悲的量子理論來比喻同女孩子間的感覺,而不會熨燙自己皺巴巴的外衫。他也會每天跟我抱怨:“夥計!我們的智商加起來都超過了360,為什麼隻做抄抄記錄,按一個固定開關這種連小學生都會的工作?”我會回答:“可能是因為需要配上正弦圖像,那是高中才有的課程。”
吉姆會沉默,他渴望換個崗位,可以去操作那些有非常複雜按鈕的機器,或者顯示器裏可以顯示出三維圖像的設計創作。
吉姆是值晚班,在地基裏根本沒有白天黑夜的區別,我喜歡空閑的夜晚,在這個時差下,還能看上幾場利物浦的球賽,盡管我是馬爾默(一隻瑞超的球隊,傳統兩強之一)的球迷。
不知道多久前,吉姆跑過來跟我說電控室裏有一個密室,因為經常有人把他趕出來,然後在裏麵待上幾小時,可不是為了去翻修裏麵的機器。這也是我的一個秘密,因為早就知道,而沒有告訴我這裏唯一的夥伴。我會說那裏麵可能是一個核反應堆,否則基地哪來的電,吉姆深信不疑。
每天做好固定的工作,我就會爬下梯子,去找那個一直不停下棋的中國瘋老頭。他在這裏的時間比我早,早上很多,不知道他從哪裏來,又為什麼在這裏,甚至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可能以前是基地裏的員工,後來發瘋了被關進來的吧。
老頭照常會喜歡我帶來的食物,而且他還是一個偉大的“發明家”,我就很喜歡那副紅外線眼鏡,可是密室裏麵永遠燈火通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用到。老頭說:“總有一天它會派上用場,那天不會太遠。”
“今天過的好嗎?”永遠一樣的開場白。
“恩,不錯,你帶來的那本《殺死一隻知更鳥》太棒了,我以前也有一本,不過忘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老頭吃著我帶來的肉夾饃,那是基地裏的陝北師傅做的。老頭吃不到,他隻能從牆上的自動食品機裏按出速食品來。
“您多久沒洗澡了?”我看到他髒髒的頭發,想去為他整理一下,可前幾天剛為他剪過一次。
“洗澡太麻煩了,水會濺到床上。”
“你可以收起床。”
“那就沒有鋪我棋盤的地方了。”
老頭倔強的可怕,我不能改變他的想法,他吃完後把油脂往身上一擦,意猶未盡的吸允著手指,“下回叫廚師做蔥油餅好嗎?那有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