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開始是奇妙的,就像自然定律,你可以藐視它,數落它,但是不能離開它;命運的過程是曲折的,想去對抗卻會發現無能為力,想去坦然接受又少那麼一份甘心;命運的結局是巧合的,頃刻間恍然大悟,原來我隻不過是它安排下的一枚棋子,任由它擺布、操縱而已。現在是命運起點的時間,這一切在最初的最初就已經開始……
我覺得有兩股力量在糾結,一股屬於身體,它消耗著能量,不斷讓血液循環,控製每一個細胞,主宰死亡和生存;一股屬於意識,它觸發大腦和神經,散發諸多情感,控製每一次思想,抵抗死亡,從不放棄生存。
它們無時無刻不走在一起,以致於我從來都認為隻是一股力量,不會去分彼此。可在死亡麵前,它們分道揚鑣,選擇各自的方向,而且都把手伸向我,讓我從中挑選朋友還是敵人。
身體是直觀的,它毫無掩飾的告訴你,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意識是模糊的,它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總不肯說出真相,使我不敢接近於它。
身體說:“來吧!事實就是如此。”
我辯駁:“不是這樣的,你沉淪了。”
意識說:“我說服不了你,可你知道身體是錯誤的。”
我大喊大叫,“讓我清淨一下,我兩個都不想選。”
意識開始旋轉,而後越變越大,如同扭曲的黑洞向我襲來,“你已經選擇了我,不是嗎?”
突然間,我無話可說,像被人贓俱獲的小偷,任由意識略過,帶走我,而我緊緊抓著的卻是——身體的手。
暈眩過後,頭疼的厲害,極度缺氧下,腦細胞會死亡的非常快速,所以剛剛恢複意識時總那麼愚鈍。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是嘔吐,雙手都握著拳頭(後來他們告訴我,昏迷中我是非常突然的握緊拳頭,然後才開始慢慢恢複意識。),還在想象抓著身體的那種感覺。由於胃病後遺症,肚子空空如也就會發出像裝滿水的浴缸拔掉活塞通水時的聲音。
我記得在最後一刻,意識和身體都對我說了一句話,此時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或許隻是一聲歎息。
慢慢的,耳朵發現能聽到很多聲音:滴水來自哪裏?節奏快速,不像是空調水擊打鐵皮頂篷的催眠曲。風聲從右臉刮過,不是自然風,而是行人走過後的空氣波動。有門板時常開動的“吱呀”聲,玻璃器皿落地破摔的刺耳聲,抽屜被打開的“卡茲”聲,甚至有更遠處傳來的陣陣響鈴聲。
聽覺變得異常發達,我把它不斷向外延伸,興奮的聽著每一種聲音,辨別它們的主人,像有偷窺欲的變態狂,搜尋想知的秘密。
第一個人聲傳入耳裏,是一位女人,用強烈的低沉壓製嬌滴滴,裝出一副老成的派頭,其實內心不知道在渴望什麼。
第二個人聲還是女人,不再矯揉造作,冷靜、自然、有很多秘密。
第一跟第二說:“他們都會沒事的。”
第二拂一拂白大褂外套,顯然對這種最沒意義的安慰嗤之以鼻,但言語中倒還感激客氣,“恩!都要在。”
我很熟悉,想睜眼看清楚,卻被可悲的肌無力阻攔,算吧,繼續偷聽下去就知道了。可他們都沉默了,死一般的寂靜,聽覺開始慢慢恢複到正常,我為失去一項可用的特異功能而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