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泰四年,景王泰尉崩於仁瑞殿,其母源氏篡位,國號襄仁。始外戚內宦幹政,荒社稷,廢朝政,民不聊生,國之大亂。
乾泰十年,秋,尚州郡守李灝兵諫,擁景王幼弟泰安為皇。乾泰十二年十月,入主仁瑞殿,十二月,安皇登基,改國號為昭輝,自此天下始安。
昭輝元年,上頒封李灝為輔國公,輔朝臨政。
——《宋慶國史誌》
臘月,厚重的雪片夾雜著刺骨的寒風有如沉沒般緩緩落下,黑洞般的天空中正在悄然滲入無數的灰白薄影。這場雪已下了兩夜,尋常熱鬧的街市也早已是寂靜無聲。一盞鮮紅的燈籠撲閃著微弱的火光,從街口的深巷中漸漸清晰起來。
“李爺,小的也知道得快點,可是,您看這天氣,也得小心點不是。回頭要是摔著了,可不是耽誤您的貴事嗎?”說話的是個身形矮小的老婆子,此刻正奮力在雪中邁開步子。
“張婆子,這可是輔國公府的事兒。耽誤了夫人,王爺怪罪下來,誰都救不了你。”一身淺灰長袍的中年男子滿臉焦急,一邊打著燈籠,一邊加快了腳步。
“李爺,輔國公的大少爺當年是小的給接生的。王爺對夫人的心思,小的還能不清楚麼?若不是因這一樁,王爺日理萬機,又怎麼會記得我這接生的老婆子。”張婆子嘴裏絮叨,腳上卻越發的快了。
輔國公府內燈火通明,後院內亂作一團。
慕容雀早已疼的麵色發青,指尖泛白,鬢發盡濕,一張薄唇早已咬的都是血口,心知門外就是深愛的夫君兒子,就算是疼的再厲害,也不願喊出半分。她這胎肚子本就比尋常的要大,這次又是早產,自己也知難熬。
“夫人!夫人!您醒醒!”
李灝站在堂屋裏來回踱步,焦急萬分,看著產婆們來來往往的端盆進出,隻聽這一句,便恨不得立時衝進內屋。一向以冷靜持重著稱的他早已抑製不住內心的憂慮和緊張,隻是自小所受的喜怒不形於色的教育讓他保持著一張冷峻的麵孔,但緊緊攥住的拳頭微微泛白,卻暴露了他心中的驚慌無措。
“姑爺,小姐她暈過去了!”隻見愛妻身旁陪嫁婢女秋煙急匆匆地跑了出來。這滿府的人,也隻有這個丫頭還是用姑爺和小姐來稱呼自己。
“姑爺,怎麼辦,怎麼辦?”秋煙站在門簾前一臉不知所措。平時蠻機靈的丫頭,此刻卻急得滿頭大汗。
李灝一咬牙,向前邁了一步,就要掀簾進內屋。秋煙忙伸手阻攔:“不行,姑爺,您不能進去。”屋內卻連應聲都沒有。李灝聞見空中一絲不祥的血腥氣,心中一急,一把推倒秋煙,吼道:“你讓開。”
“爹爹!”正鬧著,一個八歲模樣的男童從外屋跑進來,看到李灝和秋煙推揉不由站定。他一臉熱汗,想來也是剛從外頭瘋玩回來。那雙宛如星辰般的淺褐色眸子圓溜溜的透著機靈,此刻卻探著腦袋,微微撅著嘴,好奇的往簾內看。
李灝心裏一團亂,看著這孩子一臉不懂事的興奮樣子就來氣:“你來做什麼?”
“小四子說,娘要生小娃娃了。我來看看。”李天淵看他一臉怒意,有些發怯,不由站直了身子。
“胡鬧!”李灝斥道。斥完又覺著亂發脾氣委屈了孩子,隻皺了皺眉,便耐著脾氣,掌心揉了揉兒子的腦袋:“想留就留吧,隻是不能亂跑。”
“是。”小天淵乖乖退到一邊。
就在這時,管家李四帶著張婆也趕到了。張婆正要見禮,卻見李灝對她擺了擺手,道:“別行禮了,快點進去吧!”張婆諾聲點頭,伸手撣了撣身上的雪,抬手進了內屋,稍時便從屋內傳來了她的聲音:“哎呀,這怎麼都暈過去了!還不趕緊掐人中!你倆快去燒點開水來,要滾水。這位姑娘,你去拿個剪子,再去廚房弄些燒酒。還有你們幾個去找些白布來。府上可有產蛋的母雞,叫廚房殺一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