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灝點了點頭,道:“十年前,花朝宮宮主花非煙在泉州的一處青樓內,當著眾人的麵,斃殺了一個芳朝重臣,將其屍骨懸於泉州城門前,三天三夜無人敢取。此事傳到京都,先王大怒,命都衛葛喻徹查此案。”
“葛喻?如今擔任京都衙門司官的葛大人嗎?”
“正是此人。此人當年是江湖青鯨幫的人,被謙王招安後,在宮中任都衛。先不說葛喻。泉州與尚州乃是臨城。葛喻接令後,倒沒有立馬去尚州,反倒是先到了我這裏。你知道為什麼嗎?”
“是借兵嗎?”
“差不多,”李灝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泉州郡守官鶴聲,是葛喻原先行走江湖時惹下的冤家。兩人向來不和。葛喻此人性格古怪,在芳王麵前不受寵。芳王遣他下來,也是為找他的茬,取他性命。葛喻自知孤身前往泉州,定是沒有好結果,所以就來求助於我。”
“爹爹便派了人,跟他去了嗎?”
“嗯,你陳甬良叔叔早年與這葛喻是好友,我便依了他的意思,讓你陳叔叔和葛大人一起去了泉州。”
“爹爹,陳叔叔和葛大人是好友?!”天淵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問。
“怎麼?”
“爹爹,不瞞您說,今天白天我曾見過這位葛大人。說句實話,他的言談舉止都不像是能和陳叔叔交上朋友的人!”
“你覺得他是溜須拍馬之徒?還是因為他長相平平,你覺得他沒有這麼大能耐?”李灝靜靜問道。
天淵偷眼瞧了瞧李灝的臉色,抿了口茶,笑著搖了搖頭道:“都不是。葛大人今天審案幹脆利落,讓淵兒大開眼界。但是,我總覺得他若和陳叔叔站在一起,卻顯得有些不搭調。他今天連轎也沒做,氣喘籲籲的一路跑來,當著淵兒的麵直抹汗。淵兒覺得有些……”
李灝低著頭,沉聲道:“葛喻此人大智若愚,長相雖平凡,但身懷絕技。你心裏不喜歡他,若是因為他言談舉止缺乏貴氣,或是少了些官威,那麼這些或許就是你陳叔叔看上他,做朋友的最大理由。”
天淵愣了愣,臉紅了,尚未開口,卻聽李灝抬眼正色道:“淵兒,朋友不看外在的皮囊。有些人善於把自己的真正性情藏匿在粗魯蠻橫,毫不講理下麵。就像葛喻,表麵上看他似乎是一個肥頭大耳,愚昧無知,看似隻知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草包。但是他生性豪爽,精明能幹,也有一腔憂國憂民的熱血。他出身草莽,沒有受過什麼禮儀之類的教育,但是他辦起案來卻能明察秋毫,發現一些飽讀詩書卻不知柴米油鹽的儒官所察覺不到的線索,甚至能以毒攻毒,用江湖上的花招製勝。你陳叔叔喜歡和他做朋友,也是因為他的真性情。禮儀並不是判斷一個人內心的所有標準。朋友自古無貴賤。”
天淵站起身,信服的拱手行了禮道:“是,淵兒記下了。”李灝點了點頭,緩了臉色,示意他坐下,接著說:“你陳叔叔和葛大人去了泉州調查那起凶殺案,卻發現那被害的大臣名周乾琦,任戶部左相,乃是掌管全國糧倉的重要官員。葛喻在泉州發現了周乾琦留下的賬目,上麵竟記載著芳王未登基前私自調用賑災糧,收買西北邊境方夏王的事情。此時,官鶴聲在府中自縊,一幹家人都失蹤了,家裏的屏風上留下了落款為花朝宮的巨幅牡丹含露圖。葛喻和甬良一時都不敢擅自做主,隻好回了尚州。過了些日子,我替葛喻上了折子,隻說此案複雜,無法查實。但芳王卻大怒,派了密使下來,要我帶著家人上京領罪。這時我才知道,其實芳王想要除的,並非隻是葛喻,心裏一急,便百般拖延,不肯上京。密使見我猶豫拖延,竟抓了你娘去……我才一怒之下發動了兵諫。”
原來如此,爹爹當年發動兵諫,完全是因為芳王觸怒了他的底線,動了他最愛的女人。天淵聽得入神,不由問道:“那花朝宮之後如何了?”李灝歎了口氣,笑道:“之後,我陷身戰火之中,自顧無暇,哪會去想那花朝宮。知道兩年之後,你娘走後,我接管了刑部,這才特地派人去了解一些花朝宮在江湖上的狀況。這才清楚,原來這花朝宮是暗殺組織。”
“暗殺組織?”
“是。花朝宮這幾年隱匿江湖,看起來幾乎沒有動作。但是細細察看,卻可以發現刑部近年來的一些懸案,其實大都是花朝宮所為。嫌疑犯大都為年輕女子。被害人卻幾乎都是性格惡劣,仇家遍布的人,一般為一把前寬像刀,後細如線的凶器所殺,幾乎是一傷斃命,利落幹脆,當時甚至隻有暗傷,沒有血跡,這與當年花非煙斃殺周左相完全一致。涉案女子案發後幾乎都消失了,即使被精明的當地官員發現了,也是當眾了結,服毒而死,甚至連屍骨都化為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