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洗,天淵和沈煜難得的放鬆,一邊閑聊著,一邊往錢府慢慢的逛回去。漸漸的,喧鬧的街市拋在了腦後,天淵輕輕舒出一口濁氣,隻覺著突然有種心曠神怡的暢快。
錢府門前燈火通明,大管家一直都在門口候著,見天淵帶著沈煜,踱步回來,忙找人開了大門,迎到廂房,早已是暖爐融融,那暖爐自天淵他們下午安頓後,竟沒有熄滅過。大管家利落的吩咐小廝前去端茶倒水,又囑咐要悉心伺候,寒暄奉承了好久,見天淵眉目間帶了些不豫,這才帶人退了下去。
沈煜見一行人走遠,這才鬆了口氣,吐了吐舌,笑道:“禮數多,真真的煩死人了。不理他不行,理他了,也不行。”天淵見他如大赦一般,暗自好笑,吩咐人下去燒水,洗漱。
雖然自己心裏也覺著這些繁文縟節頗有些麻煩,但畢竟代父親拜壽,撐的就是這個臉麵身份,為的是籠絡人心,輕不得,重不得,頂著小王爺的身份到處走,實在是無奈之舉,確實比不上前幾日的自在。
沈煜見小廝們都走光了,端了茗茶,抿了口,舒服的歎了口氣,整個人舒服的靠在了軟榻上。天淵看他享受的眯起眼,卻沒有說什麼,隻是搖頭低笑。他自小性子穩重,行如弓,坐如鍾的慣了,像沈煜這樣全身倚靠在軟榻上的舒服樣子,從來沒有過,如今看沈煜慵懶的樣子,心裏也掠過一絲羨慕,但卻終究無法這樣沉溺於安逸之中。
沈煜輕輕眯起眼,舒服的動動身子,卻瞥到天淵的目光,兄弟倆品著茶,說笑著。
這時,院外一陣急切喧雜的腳步聲響起。兩人頓時一愣,沈煜微微挑眉,擱了茶,躍身跳起,打開門,卻見一群小廝手裏提著棍子家夥,急匆匆的往府門跑。沈煜一伸手,攔了個小廝,笑道:“這是怎麼了?”
那小廝已是一頭的汗,手緊緊攥著那根棗木棍子,看到貴客問話,卻不敢怠慢,忙停了腳步站好,欠身弓腰答道:“門外來了個鬧事的。大管家怕驚擾了貴客,吩咐小的們趕緊給趕出去。”
沈煜好奇心頓起,接著問:“鬧事的?”
那小廝有些躑躅,頓了頓,才道:“一個落魄書生,非要見我家老爺,管家命人攔了,他卻大言不慚,還硬往裏麵闖。”
沈煜還要再問仔細,卻聽一個清朗聲音在身後響起:“落魄書生?”
小廝一愣,見小王爺出來,看不出喜怒,心裏一慌,雙膝跪倒,伏在地上,顫著聲道:“小的遠遠見了一麵。那人素衣長袍,看著像個讀書人,身手卻厲害。小的們這麼多人圍著,卻近不了他的身。”
天淵淡淡一笑,隻道:“刑不上大夫。”
那小廝不知道天淵此言何意,但卻覺著這位小王爺語氣裏有些不悅,不敢再說什麼,隻伏地叩首。天淵輕輕歎氣:“起來吧。領我們過去。”
那小廝見天淵語氣緩和,頓時放下心來,站起身,卻有些猶豫:“大門那裏亂的很……”
天淵伸手輕輕扯了扯袖口,抬眼笑道:“管家不會為難你的。”
錢府門口確實熱鬧。
天淵和沈煜跟著那小廝一路走到府門前的長廊下,遠遠便看到府門前燈火通明下,一個黑影在人群裏上下翻飛,衣衫翩舞,朗朗的笑聲遠遠傳來:“哈哈哈哈,錢府今日如此待客,日後定會有求我的時候!”
隻見那人所到之處,小廝們便是人仰馬翻。雖然人人舉著棍棒,卻是人人畏懼著不敢上前。
沈煜看著那黑影,心裏不由一蹬,轉頭望向天淵,卻看不清神情:“哥。”
天淵嗯了一聲,卻聽不出喜怒。沈煜揮手讓小廝退下,向前一步:“那個,那個好像是……”
天淵看著遠處熟悉的身影,自然知道沈煜指的是誰,卻是微微顰眉。錢府待客分三六九等,他白天也曾領教。雖說這是嫌貧愛富是人間常態,但作為地方府郡,卻顯出了一絲霸道囂張。沈煜見他眉間的不悅,不敢再說什麼,隻好退到一邊。
過了許久,卻見那人在人群中的上下跳躍的姿態有些遲疑了,顯出些急躁來。沈煜暗自搖頭,低喃道:“四哥的耐性還是……”
天淵卻是笑了,道:“走吧!”
眾人都有些急躁不安,連大管家的臉上也顯出一些猶豫之色。這個年輕人一身落魄,卻是身懷絕技,在人堆裏騰躍了這麼久,竟沒有出手傷一人。如此襟懷,在這般氣血旺盛的年紀,實在難得。細細看來,那張臉也是長的頗為清秀,絲毫沒有江湖兒女的痞氣,反倒透著些儒雅之氣。
正想著,卻見那年輕人終於按捺不住焦躁之色,伸手奪了棍子,往自己這裏劈來:“我先替錢府,除了你這個勢利小人!”大管家大驚,來不及反應,卻被一人扯了開去,隻聽一個聲音冷冷的開口:“那你先除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