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敢往那上頭去想,如若,如若殤若是她的親生女兒,那麼,她如今逼得她親生女兒上鎖魂台,會讓她疼死過去。
所以,她寧願不去相信,不可能,她絕對不可能會是她的女兒,如果殤若是她的女兒,在她當日說出她女兒的特征的時候,就會站出來對她言明,但殤若並沒有,這一層意義就顯得十分地沒有意義了。
即墨予漓心下裏頭再怎麼悲傷,對著東華帝君和長岩族長的時候,依舊麵無表情,“幾位看到這一幕,是不是心下舒暢得多了?我徒弟如此的模樣,可真是拜各位所賜。”
舒暢麼?東華帝君在無聲地問自己,他是應該感到舒暢的,但此刻,眉峰緊皺在一塊,有一些心軟劃過他的心頭,綾兒從小被他帶到大,就在那前幾日裏頭,被殤若誅滅成灰令他覺得萬分的失落,還有一些自責在作祟。
現下這樣一幕,還未見得殤若踏上鎖魂台,他就已經在後悔了,他不懂,按著道理來,她給綾兒償命是應該覺著理所應當的,這一刻,有一種東西正在從他的身體裏頭慢慢流逝,就跟他身體裏頭的鮮血,正一點一點往外頭淌那樣。
不過,他很快將這樣的心態壓下腹內,再怎麼說,他身為東華帝君,統管九界司戰一職,說出的話也是一諾千金,又豈是會被心軟而反悔得去的。
“如非她的動機不純取得綾兒的生魂,此刻也不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聞得此言,即墨予漓回頭陰側側地看了東華帝君一眼,他徒弟動機不純?當真是笑話,比他聽過的任何一個笑話都要可笑。
“東華帝君此話可真說得黑白顛倒啊。也不知是誰先巴巴地跑來鬼獄向本君索婚的。”東華帝君的麵容一滯,儒雅俊朗的麵皮上頭,帶著一股惱怒。正待他要發話,前頭便傳來一陣驚呼。
隻見得殤若的身子直直跪在了地界上頭,但並未倒下去,即墨予漓心下一沉,那日修羅使並未受三十六根鎖脈之釘,絕骨刺隻拔去了十二根肋骨,而阿若不同,上鎖魂台,必受雙麵極刑。
幸得殤若沒有倒下去,不然,無論那一麵觸地,都是會讓傷口加重。他想要踏前去,隻得將目光放到北陰帝君的身上,唯有這肩頭上的神力撤去,他才能動得了身,但,他能夠對著自己的父君動手麼?
“都是命數,阿漓,你不得插手。”北陰帝君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樣的想法,但,現今有無數雙眼睛看著,漓兒稍微一動,就是萬劫不複,那麼,殤若做受這一番罪,就白費了。
現今唯有將漓兒的肩膀按住,才能讓他自己都不會動上一分。這個堅強的孩子,遭了這樣多的罪,當真是天理不公啊。
殤若的耳邊淌著清明的聲線,那是師父的聲音,就算她的思緒渙散,也能夠將這一道聲音聽得明明白白,到鎖魂台的這一條石板之路,太長了,長得她都快要沒有力氣走下去了,但是,有師父在她的身邊,她微微一笑。
慢慢地動了動身子,將鐵鏈抓了一些在手裏,隻有感覺到冰涼的寒意,她才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沒有倒下去,膝頭漸漸地伸直,才在陰兵的扶持下站起身來,她還不能倒下去,還不能夠。
上鎖魂台是她甘願的,所以無論如何這樣的一段路,她都得走下去。一點一點,一步一步,朝著將她吞噬掉她魂魄的刑台。她的這一生,在此刻的她看來,太過於短暫了,還沒有見過爹娘,還沒有與著師父好好在一起過,現下,卻是到了離別的時候了。
宿命即將終結,可是,怎麼還會有眼淚想要往下流,許是到了最後的這一刻,才會發現有太多的遺憾沒有補全吧,她並不怕死去,卻隻怕在死的時候,還是一個人感覺到悲傷,感覺到寒冷。
來世一遭,已屬不易,身體發膚,受之爹娘,所以在受刑台上,才會被束住經脈,意為不再受血脈流淌。
她身體裏,淌著是的爹娘的鮮血,隻是嗬,卻連爹娘的麵,都從來沒有見過,菩薩,殤若終於明白,有些東西,的確是不能強求的,命裏頭沒有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不得,也得不到。
遺落滿地的,不僅僅是鮮血和疼意,還有錯不開的情結。現下,就綻放這最美的時候,成為她宿命裏頭,最為耀眼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