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刹那間的光華(2 / 2)

“若兒,還是爹對不起你啊,不能言說已經是一大悲哀,而如今……君上薄情,可真是叫當臣下的寒了心,本侯精忠報國,卻落到如此的下場,一將功成萬骨枯,天道如此,天道如此啊。”

晉若殤的麵色有一瞬間的慘白,父親,父親這一次出去,隻怕是凶多吉少,她可是已經瞧出了父親眼瞳裏頭的慈愛之色,現下這樣的一幕,隻怕是父親寧願戰死,也不願意看到她受上一點的傷。

而現在的她,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恨啊,恨自己是一介女流之輩,恨自己這個嗓子,發出去一點的聲音來。

她走上前去,拉起了晉國公的袖口,現在,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這樣默默地扯著父親的袖子,給予父親一點溫暖的力量。

這一幕落進了即墨予漓的墨色眼瞳裏,他歎了一口氣,轉身跨出了殿門外頭,就將這最後的溫馨留給她和晉國公吧。

白色的衣衫在殿檻上頭蕩開清影,冬至的雪落滿了整個庭院,幾株枯木被雪壓彎了身形,這一刻的陽光,讓人感覺到了一股寒冷之意,即墨予漓踏在了那雪地上頭,身上沒有沾上一絲的雪花。

他眼望天空,遠上天界的東華帝君,愛女心切,其實一點也不壓於這位塵凡的晉國公,菩薩這一番行事,也算是昭然若揭了。

呼,凡塵的冬至,還是這樣的冷啊,數百年前也是這樣的光景,白雪落下之際,是一道秀美的身影立在其間,那一刹那,無限光華,讓他再也無法移開得去眼。

正想著,隻見那清俊的麵容之上勾起了一抹笑意,他之前未朝那宮侍行禮,跪在腳邊的阿若隻怕是已經在懷疑他的身份了,那又是什麼關係呢,他本來就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的身份隱瞞於他。

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菩薩說過,隻有靈魂離體之時,阿若的魂魄才會盡數修複妥當。

而現在,她來找他,意義是這麼的明顯。阿若啊,永遠是這麼的善良,善良得讓他的心微微生疼。

隻見那柔軟的身子跪在他的腳邊,淺粉紅的棉布衫衣在白雪裏頭,格外的秀麗絕麗,陽春白雪隻這一抹俏麗動人心,魄人魂。

“你起來吧。”他歎了一口氣,就有寒氣包裹的白色氣息從他的唇線邊蕩開,這一件事,必不是他能夠插手的。父君的一句,難道想要害死她麼?讓他硬生生的隻能遠觀,而不敢插上一絲一毫的手。

晉若殤沒有動,隻見白玉的手指伸了出來,在白雪上頭散開了漂亮的印花小楷,她寫,“先生,還望能夠救救家父。”

救?他要如何救,更改生死文冊於天地不容,於塵凡不公,讓他怎麼去救,他閉了閉眼,“這一件事,我,幫不了你。”

天知道他說這幾個字用了多大的力氣,阿若對於他來說,從來有亂他心緒的本事,而麵前的這個人又是剛剛經曆了魂魄盡毀的刑罰。

“家父戎馬半生,不應有這樣的下場。”她的指尖已經微微開始發涼,而這一股涼意讓她冷得生疼,父親官居護國公,為齊國立下了赫赫戰功,為君上忠心耿耿,如今卻淪到了這樣的下場,怎麼能不令她心下生疼。

這樣一來,要怎麼麵對母親,要怎麼去麵對這樣讓她覺得無力的結果,朝臣皆道父親功高,可是又有多少人明白,在功高的背後,是堆成了山的白骨,是一片永遠沒有辦法抹掉的鮮血。

“這是天意命數,皆皆難為啊。”即墨予漓看著跪在她麵前的殤若,那盈盈的眼瞳裏頭,是一彎平靜的波紋,但他能夠清楚地看到那波紋裏頭蕩著的悲哀。

“為何會這樣,天意命數就是這麼的不公麼?精忠報國竟然要落到如此,這世道當真是混亂無常。”字字珠磯,而劃在雪上的手指飛快的書寫,那力道可是在盛怒之下才能夠寫得出來的,她不能喊,唯有這樣將一腔的憤恨盡灑在雪地之上。

即墨予漓蹲下身子,那微紅的指尖在他的眼底沁出了血,如著雪一般色彩的玉指正急筆 地飛書,他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裏,這般感歎天地不公的性子,一點也沒有變化,是,老天對誰都是公平的,唯獨除了他的阿若。

他伸出手來,將還在急筆的指尖握到了掌心裏頭,那觸手可及的冰冷疼得他心如刀絞,這般旁觀者的身份,當真是慘白無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