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連邵綰兮都變得小心謹慎，變得猶豫不決。
她不明白，現在的她不該是要對麵前這位，殺了她外公的仇人進行報複的嗎？明明，從邵宏離世起，她和夏陽便不再是夥伴，已經是仇人了啊……
卻為什麼會選擇放過他？為什麼竟然有種，想讓他繼續活在這個世上的想法？這是對邵宏的不孝不是嗎？
但她更不明白的是。
為什麼在她猶豫的時候，夏陽不乘機殺了她？
明知道她已經聽到了他和裴雨澈之間的談話，更不能就這樣放過她才是的啊？為什麼還會露出那種心疼的表情？這樣的夏陽，完全與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此時的邵綰兮心中有著太多的困惑。
可她終究是看不透夏陽心裏的想法。一直是這樣呢，十年來，她一直都猜不透夏陽的心思，一直……
“為什麼要走？”夏陽伸出手撐著牆，俯身將邵綰兮禁錮在書架與牆之間狹小的空間內，漆黑的眼眸裏，全然是邵綰兮一人的身影，他低聲問著：“我是‘反特工組織’的人，我殺了邵宏，現在我就站在這裏，你為什麼不報仇？”
夏陽多想，多想邵綰兮能夠生氣，能夠憤怒，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到他的身上。或許……這樣他的心裏也會覺得欣慰一些。
然而，邵綰兮卻一直這樣一臉茫然疑惑地看著他，什麼都不表示。
難道她不知道，這樣隻會讓他覺得更加內疚嗎？
就算是現在一把刀捅進他的胸口，他也是不會有一絲悔恨的啊……為什麼不這樣做呢？
是啊。
邵綰兮也想問她自己，為什麼不這樣做。
或許，她現在唯一能夠解釋的便是，她還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夏陽所做的。
她所認識的夏陽，不會這樣做的……
可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她又是為什麼……為什麼對他恨不起來呢？
“也許，是真的覺得，外公傷害了你的家人吧。”邵綰兮低下了頭，一瞬間不敢麵對夏陽，輕聲回應道。
這樣說，可能對不起邵宏。
但她的心裏，卻真切地這麼想著。
她清楚，夏陽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查清真相，夏陽絕不會做出複仇的舉動。說來也是可笑，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了呢。
隻不過……
邵綰兮這句話，在夏陽的耳裏，聽起來卻是那麼地諷刺。
為什麼會是這樣？
明明是他殺了她最重要的人，為什麼她會是一臉內疚地對他說出這番話？
“真是敗給你了。”夏陽苦笑著，放開了邵綰兮。相比之下，他所謂的複仇，真的是……太可笑了。
以人命來償還過往欠下的債，何時能夠還清？
事到如今，卻成了他欠邵綰兮的呢。
看著夏陽已經與曾經那清秀的少年判若兩人，此時的他被憂傷環繞著，邵綰兮顯得有些猶豫地走到了他的麵前，雙手下意識地合十放在了胸前，輕聲開口喚著夏陽的名字到：“夏陽……”
夏陽淡漠地抬起了頭，看著邵綰兮。
像是光看著她的眼睛，就猜出了她心裏的想法一般，微微揚起了嘴角，笑容倒是有些真切，柔聲開口說道：“你是想問我組織的事麼？”
邵綰兮一愣，接著是微微點了點頭。
但很快，邵綰兮的眼神有暗了下來，好似不用夏陽開口，她便知道她不可能會知道些什麼。
是啊，就算是現在，夏陽也不會告訴她的才是。
然而，在夏陽看到邵綰兮的表情有些失落的時候，心中莫名地一緊。刻意別開了臉，不願在看著邵綰兮，低聲說到：“你可以殺了我，我不會躲。但很抱歉，關於那個組織，我都沒法告訴你。”
如果在最後的時刻，他因為懊悔而再次選擇了背叛的話，那就真的不像個男人了呢。
顯然，在聽到了已經預料到的答案時，邵綰兮還是會感到失望，也隻是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說什麼。
兩人麵對麵地站著，卻各自看著不同的地方，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
也許，最神奇的便是。
在這種尷尬地場合裏，這兩個人卻絲毫不覺得這樣繼續站著，有多不自在。
任由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你……”
“你……”
沒多久。
一直沉默著的邵綰兮和夏陽，卻又突然默契地抬起了頭，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同開口吐出相同的詞。
又一並收回了要說出的話，有些意外的看著對方。
但。
麵對這樣的默契，誰都笑不出來。
此時的他們，早已不是青梅竹馬的夥伴。
已經……是仇人了啊。